姜鸣谦把谢永贞送回杏园时,这小笨蛋已经睡迷糊了。
他把谢永贞抱到床上,替她脱掉鞋子,随后吩咐丫鬟,“楚楚,你去煮碗醒酒汤。”
楚楚正是姜鸣谦派来杏园照顾谢永贞的小丫鬟,和谢永贞同龄。听到姜鸣谦的吩咐后,立马去厨房干活了。
姜鸣谦看着躺床上不省人事的谢永贞,有些无奈。她的师父程风和他做了一个交易,条件是照顾谢永贞,替她在顺天府寻亲。
查十三年前的事儿需要点时间,可过了这些许日子到底是有些眉目了。
谢这一姓,顺天府十三年前并无丢失的孩童,但扩大搜索范围后,发现陈郡谢氏有一支曾在顺天府为官的,十三年前却因公孙谋逆一案带着姻亲,怕被圣上迁怒,辞官举家迁回了太康。
太康与顺天府相距八百里之远,他已快马派人前去查探,不日便应有消息传来了。
谢永贞呀谢永贞,希望你不是十三年前那旧案中人。
——
谢永贞醒时,夜幕已临,蛾眉月与天上的北斗七星交相辉映。
楚楚端来醒酒汤,服侍她起身道:“姑娘,头还晕吗?先把醒酒汤喝了,姜郎君特意交代的。”
“姜鸣谦他人呢?”谢永贞起身后,透过纸窗见院中无人,便想问问。
楚楚解释说:“谢娘子,姜郎君送您回来后便离开了。”
“哦。”谢永贞喝着醒酒汤应道。
他走了也好,否则挺尴尬的。没想到一个上巳节,会引出这些事来。
同一片星空下的宫城里,萧梦正在她的重华宫中碎瓷取乐。
前朝的青花瓷瓶,新烧的白釉盘,无论贵贱,均被公主殿下落地成渣。
清脆的声音进入萧梦的耳中略微缓解了一下她的火气儿,“楠儿,你给本宫说说?”
叫楠儿的宫女熟知公主的脾气,宽慰道:“殿下,为此等人生气,不值得。您是圣上的嫡公主,千金之躯。那谢永贞只是个来历不明的草民,低贱如尘埃。”
派去查探的人已传来消息,那女子名叫谢永贞,是个从临安来的孤女,在顺天府中全赖姜鸣谦照顾。
“可她,很得姜二郎的欢心呢!”萧梦恨恨道。
楠儿双眸微动,计上心来,“殿下,人若死了,便是再欢心也是无用。”
听了这话,萧梦嘴角一勾,“这事儿你去办,干净利落些。”
“是,殿下。”楠儿信心满满,收拾一个孤女罢了。
——
旦日,谢永贞在坊中寻找合适的铺子,准备在这顺天府中重操旧业。
逛了半日后,与一茶楼老板达成分成合作,给她一个位置,介绍客源,收入三七分。
谢永贞对这家茶楼离家近这点较为满意,开始了每日辰时出摊卜卦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第一日便有人砸场子。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头发灰白的男子自信道:“老夫是这坊中最有名的算命先生,二十年来备受街坊四邻好评。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娃,趁早回家嫁人,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谢永贞也不知道这世道是怎么了?女子就一定该嫁人吗?算命卜卦之事,男子可以为之,女子就活该被旁人砸场子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谢永贞反击道:“先生,你既是以算命为生,可知道积德二字怎么写?”
“你这女娃,看你有几分姿色,老夫才好心劝你。你还讽刺老夫?”
“先生,女子存世,并非只有相夫教子这一条出路。班姬续史,木兰从军,谁论女子不如男?更遑论前朝,也曾有女帝治天下!”
说完还不解气,谢永贞又道:“我貌美又与你何干?貌美就一定要嫁人?还是说,你惧我抢了你的生意?怕是你能力不足!既这么喜欢喊姑娘嫁人,不如改行当媒婆,我定不会笑话你一男子做这行当的!”
那人听了这话也是气急了,指着她一甩道袍道:“你这小女娃子嘴皮子忒利索,老夫不与你争论,且走着看吧!你会后悔的!”
在这顺天府中,势力盘根错节,生意哪有这么好做,到哪儿都需要拜码头。没有人罩着,这天子脚下,怕是寸步难行。
这小娘子青春貌美,看着又是孤身一人。入这顺天府,做这卜算的行当。他即便不出手,不出几日,也是会栽跟头的!
楚楚发现今早姑娘出去时还是乐呵呵的,未时回来时整个人却是无精打采了。
“谢娘子,卜算之事耗神,要不别干了吧?”楚楚提议道。
谢永贞面无笑意,“楚楚,为何你会这样想?”
楚楚笑着解释说:“谢娘子,本朝女子,鲜少有去那街头卖艺的。闺阁小姐,在府中习那琴棋画四艺便可,婚后可于夫婿鼓瑟鼓琴,焚香啜茗,岂不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