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二,江南科举舞弊案一事已交大理寺查清,奏请陛下圣裁。
萧衡本想罚柏流放之刑,可朝中有人说“取士大典,关系至重”,萧衡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判处了斩立决。一应从犯,皆斩。
该罚的罚了,该赏的自然也得赏。
大理寺卿沈茂时加封太子少傅。
大理寺丞姜鸣谦升大理寺少卿,赏金百两。
临安知县曹逾明协助办案有功,升任杭州通判。
大理寺内,看到吏部下发的升迁,姜鸣谦本以为会按例升大理寺正,未曾想被越级提拔为大理寺少卿,看来圣上对他寄予厚望。
一旁沈茂时也在,他对姜鸣谦道:“鸣谦啊,这桩案子你办得不错,正巧寺中大理寺少卿一职二缺一,你能做我的副手,我很高兴。”
“还未恭贺沈公加封太子少傅。”姜鸣谦施施然行一叉手礼。
“虚衔罢了。”沈茂时摆摆手,又道,“此次江南这案子,本该由司直【1】去,可我念你是临安人,办事更方便些。寺中若人心不平,你可多担待些。”
“下官省得。”此次他越级高升,眼红的人自是不会少。
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姜鸣谦会怕同僚带来的麻烦吗?自然不会。只要你站得足够高,那些声音便不会影响到你。
——
三月三,上巳节。
姜鸣谦约谢永贞于京郊临水饮宴。
白龙潭边,曲水流觞。潭水清澈,临水浮盘。盘中尽是一些时新的瓜果与酒酿,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惹人胃口。
林间偶有女子互赠香草,近旁有垂髫小儿泼水相戏,远处瞧着还有郎君骑马射雁,好一番热闹。
谢永贞吃了一口李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姜大人,我发现你这人,特别爱请我吃饭。”
在临安时,与她一起吃楼外楼的席面,前几日又想喊她吃烤鸭,她没应。这次又约她来这曲水流觞宴。
说话的少女,今儿格外不同。只见她盘腿端坐于曲水边,梳一垂桂髻,两边系着西子色的丝绦,轻灵飘逸,上身是同色的交领右衽袄衫,下着玉色绣花马面裙。眉目如画,顾盼生辉。
任谁见了,都会道一句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竟这样标致?
“你尚小,该多吃点好的长身体。”姜鸣谦认为自己只是受了程风的嘱托,好好照看她。请吃几次饭而已,他并不觉得逾矩。
他倒是穿得简单,月白中衣,外罩花青氅衣,一头黑丝全由一根竹簪挽起,令谢永贞有些感慨名士之姿。
再看着他那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在这崇山峻岭,茂林修竹间,般般入画。
“我不小了。”谢永贞嚷道。
姜鸣谦低头看着她,轻笑道:“还没及笄呢!”
谢永贞不服输地嘀咕道:“那你还没及冠,你也小!”
两个人就像小孩儿那样一直斗嘴,与山中鸟雀交相成趣。
此刻,踱步自林间走来一位笑容明媚的少女,着粉色宫装,佩白玉之环,螓首蛾眉,美目盼兮。
萧梦在远处就看到临水而卧的姜鸣谦,忍不住走过来见他一面,“姜二郎,好久不见。”
她可从未见过穿常服的姜鸣谦,真真少年风流。
“殿下,别来无恙。”姜鸣谦起身行礼,见公主看他目光灼灼,又道:“姜某一介外室子,还是不劳殿下惦记了。”
萧梦对姜鸣谦拒绝她而贬低自己不喜,“姜二郎何必妄自菲薄,你可是父皇钦点的状元郎。”
三言两语间,在一旁吃瓜的谢永贞知道了这明眸皓齿的女子是当朝公主。可惜眼神不好,看上这冷面郎君姜鸣谦,不解风情。
她可从没见过公主呢,看着好贵气!全身上下看着都贵得那种贵气!
“这郊外的白龙潭,今个儿倒是格外热闹啊!”一着松花色飞鱼服的年轻男子信步走来。
姜鸣谦行礼,“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谢永贞眼睛都直了,她这是什么运气,既见了公主又见了太子。白龙潭不愧是白龙潭,吸引龙气啊!
远处的人听到这声音都集聚过来,纷纷行礼。
“孤今日乃是微服出游,诸位不必拘礼。春色遍野,尽兴才是,散了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四散了一些。
萧元吉注意到了姜鸣谦旁边的小娘子,有几分可爱,问:“这位小娘子倒是从未见过,模样可人,是姜卿的妹妹吗?”
姜鸣谦答:“是一故人之女,托臣照看。”
“姜二郎可知,这小娘子可曾定亲?”萧元吉见这小娘子只到姜鸣谦肩膀高,长得白白嫩嫩,看着像是东宫里他养的一只兔子,想拐回家养。
“殿下,她还未及笄。”姜鸣谦心里已不快,可面上愣是未露分毫,依旧淡淡笑着。
萧元吉看上的东西可不会轻易放弃,“若是如此,孤那东宫正缺这么个可人。姜卿便舍了孤,定不会辱没那小娘子门楣的!”
年纪小没事,放东宫养两年再侍候他就是。
“殿下,她……”姜鸣谦推辞的话还未说完,谢永贞便抢着道:“这位太子殿下,我是修道之人,不能婚配的。”
萧元吉露出诧异的神色,“哦?你这个小娘子竟是个道姑,倒是孤强人所难了。”转头喊萧梦,“四妹,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