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聿跟着下楼后，他觉得，“我们一起散散心”里的“我们”或许、有可能不包括自己。 黎川对江月兴致勃勃介绍：“杜卡迪v，前挡风罩、后尾座罩、护腿板全部改装碳纤维，我自己贴的颜色，怎么样，帅不帅？” 袁聿问：“你准备怎么坐？” “江月坐我的杜卡迪，你开车跟在我后面。” “不行。”袁聿拒绝。 不知道黎川脑子里在想什么，远近亲疏都没有了。他带着店员骑摩托，店长自己开车？ “江月和我坐车，你一个人骑摩托车。” 黎川当然也不同意。 口头拉扯了几个轮回，最后达成一致，三个人都坐车。 黎川和江月在地口等着袁聿开车出来，黎川非常遗憾地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让你试试我的车技。” 江月微笑，本来打算在手机上打字给他看，又停下。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对他说了客套话，这个人一定会当成真心话对待。只能继续微笑了。 车栏杆抬起，袁聿的车开出来了。 江月笑不下去，悄悄后退了一步。 袁聿的车是辆黄色双门轿跑，副驾座的车窗降下，戴着墨镜的袁聿说：“上车。” 黎川马上说：“我来开，你下来坐后面。” 这辆车没有后门，后座狭窄到只能坐宠物，袁聿说他的车当然他自己开，让黎川坐后面。 而黎川有自己的理由：“我一米八七，比你高整整八厘米，当然是你去坐后面。” “放屁！”袁聿怒了，“什么八厘米，明明是六厘米！” 不要吵了吧，江月想，这个心，不散也行的。 她在手机上打了几句话，拿给黎川看。 ——我坐在后面吧，不然我们改天？ 黎川瞄了一眼，对袁聿说：“看，江月也说让我来开。” 江月缓缓张开嘴，似乎想要说出“啊？” 低估黎川邪恶程度的袁聿信以为真，他痛心疾首地说：“江月啊，你还是没有搞清楚形势，没有认清谁才是你的老大。” 黎川不爱听，“不要说废话。” 决定去散心是七点十分，车子开动是七点五十分，这辆《变形金刚》中大黄蜂的原型车夹在车流中走走停停，到达目的地时已经快九点了。 黎川选的地方是机场附近的一家露营地，视野开阔，有快要降落或者起飞的飞机机翼闪着灯、带着巨大轰鸣声从他们头顶飞过。 袁聿从后座爬出来，“怎么找到这种地方的？” 黎川坦然说：“小蓝推荐给我的，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注册后总会推荐很多约会度假圣地给我。” 但他只是看过，然后收藏，没有仔细做攻略，当他们想要进去时被告知，营地里只剩最后一桌客人，他们结束后营地就要关门了。 袁聿对着黎川怒目而视。 黎川更是不爽。 这一晚，他和江月独处不超过五分钟，只说了一句话，他受不了这个。 “看我干什么？” “来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问清楚？”袁聿愤愤，“我饿着肚子来的！” “你为什么不吃饭？我又没说要请你吃饭。” 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这可能是江月人生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如果会说话，她可以大声说“不要吵了”，用音量和语气表达自己的态度，制止这场毫无营养的争论。 她找到营地工作人员，把刚才打好的信息给对方看。 ——我们开车一个小时才来的这里，能不能让我们进去看一看？很快就走。 工作人员刚看完还有点懵，但很快她就明白了，用手机表达自己想说这代表什么。 她结结巴巴地说：“等、等一下，我去问问老板。” 她走了一半又返回来，“算了，不问了，你们进去吧，有事可以来找我。” 这片私人露营地用木栅栏圈出一大片草坪，场地里扎着天幕和帐篷，有非常多的光源点缀着。 他们进去的时候看见确实只剩一桌十来个人了，似乎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有人在收拾东西。 黎川看了人家一会儿，突然对江月说：“你饿不饿？我去他们那里买点烤肉过来吃。” 用手机打字绝对是来不及的，江月震惊地一把抓住黎川的手腕，发出了声音。 “啊！
” 这是她能用声带表达的极限。 如果蒋兆林在，他会惊喜到恍惚，因为对于江月的言语残疾程度只有他最清楚。 而黎川只是问：“怎么，不想要？” 江月剧烈摇头。 “你难道不饿？我不信。”他就要往前走。 江月急得两只手一起拉住他的手腕，再一次发出了声音。 “啊——” 哑巴的声音，江月很介意这个，因为她觉得不够体面，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袁聿在一旁凉凉地说：“让他去呗，反正丢人的不是你。” “有什么丢人的。”黎川被袁聿一激，立刻就走，“待会儿你别眼馋。” 江月拉不住他，眼睁睁看着黎川低头钻进别人的天幕里，十多个陌生男男女女都坐着仰望他，只有他站着，看起来异常高大，好像去找事的。 不知道他和人家说了什么，回来的时候，他左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右手举着几个烤肠。 “我说要买，他们说吃不完了，刚好送我。”黎川看起来喜滋滋的，“刚进来一看那些人，我就知道气场对了，可以交个朋友。” 天幕那边有人朝他们几个招手，黎川举手挥了挥，看江月羞涩地想要回避，他抓住她的手腕也挥了挥。 他们找了桌椅坐下，每人分到一根还温热的烤淀粉肠，袁聿一个人喝啤酒，黎川和江月喝的饮料。 凉凉夜风吹过来，飞机从他们头顶飞过去。 他们用讨来的酒水饮料干杯，各自喝了一口。 “真不错啊。”袁聿说，“零成本露营，全靠化缘得来。” 黎川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对江月说：“这次没安排好，我的锅，下次一定补上。” ——不用，现在也很开心。 黎川喝了一口汽水，视线落在手里的易拉罐上，不好意思的样子，“那就好。” “不行啊，江月，不能被这些免费的东西打动，快删掉，说你想吃万豪自助。” 黎川立刻拉下脸，“一米七九，你真的很吵。” 能不能一边去，给他留一些空间。 “放屁，我一米八一！” 江月默默吃着烤肠，不再试图劝解他们两个。 吃完烤肠、喝完饮料，黎川终于等到了和江月的独处时间。 他们两个往营地外面停车场步行，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草地里蛐蛐的虫鸣声。 “好安静。”他说完，又感觉自己的言语不太恰当，“我是说，没有袁聿，一下就不聒噪了。” 但是这句话也不好，好不容易两个人独处了还要提起袁聿。 想聊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想说很久的话。 想要时间慢一些，让他仔细体会分辨心跳的频率。 “这个月休假，你准备干什么？” 江月看他一眼，低头打字。 ——还没有想过。 “那最近休息吗？如果可以，你休息的话提前告诉我。” 女孩子的直觉让江月察觉到了什么，她可以装作答应一个普通朋友那样答应他，也可以装作冷淡不想拉近关系回复说还不清楚。 但她都没有。 ——你不上班吗？ 她选择这样问。 “当然上的，只是时间比较自由。”黎川赶忙说，“我有一家传媒公司，还有一家农产品收购公司，有的时候要去谈业务开会什么的。” 江月转头看他，眼神有一些不可置信。 “不相信吗？我家里几年前拆迁后我个人分到了一些补偿款，我没什么兴趣花钱，也懒得创业，就直接拿钱去投资别人，除了袁聿这边不用操心之外，其他的我还要管一管的，不然会被骗。”他说得相当坦白，“之前被骗过了，所以有经验。” 听起来还挺符合他的性格。 ——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感觉你一直无忧无虑的样子。 江月说得很温和。 黎川点头认领了“无忧无虑”这个形容，“我主要是心态牛逼。” 江月把脸转到另一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