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明天把这些该见的人都见一见，说不得就有进展了。”
裴长洲想了想道，“庚午年何家惨案，我查了许多当年的资料，当时与你祖父竞争吏部尚的官员，一共有两个。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就是现任的吏部尚，位高权重。”
“那个死了的人是谁？”
“原大理寺卿江敬。”
何月呆了呆，“怎么会？”
裴长洲道，“当年庚午案发生时，他还在吏部做事，能力不差，所以有一争之力。后来吏部尚有了人选，他上下打点，被调进大理寺，直接从少卿做起。”
“原来如此。”何月恍然，“那当年的大理寺卿是谁？”何月前世外放成了江南巡抚，对京城的官场并不了解，祖父从不与她提起庚午年惨案，她没留意过这些，更无从得知。
裴长洲顿了顿，缓缓说出几个字，“当年的大理寺卿是安王，也就是现在的皇上。”
“什么？”何月差点跳起来，“竟然是他。”
裴长洲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想到，大理寺卿当年竟由一名皇子兼任，看资料记录，他当时已被先帝择定为继承人，进大理寺是为了让暗部熟悉他，认他为主，将来效忠于他。平时应当只是挂了个名头，具体事务并不负责。”
何月心中激荡，语句带了丝颤抖，“安王成了皇上后，大理寺卿之职空虚，所以江敬顺理成章上位，一直到寿终正寝。”
裴长洲想抱抱她，可怕她反感，最终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月儿，不要难过。不管你要查什么，我都会帮你，哪怕他是皇上，也不例外。”
何月很快恢复平静，“祖父当时太年轻了，低估了对手的阴狠，才造成那样的惨变。我要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再重蹈覆辙。”
裴长洲知道她这是怀疑江敬了，说来他嫌疑确实最大。
首先是他打点进大理寺这一点，他为什么选了大理寺，可能原因有二。一是当年的大理寺卿是安王，只挂了个名头，他进来了就能总揽全局，得到实在的权力。二是，有没有可能他要抹掉庚午年惨案的一些痕迹，以他当时的职位，想在案卷上证据上做点什么手脚简直太容易了。
“一夜之间，要杀掉一百多人，还不能发出任何可疑的动静，这人手从何而来？这也是一个调查方向，我们不能轻忽。”裴长洲点点头，表示记下了。
两人谈完，气氛略有些沉重，一路沉默着回了何府。
“阿月，苏州来信了。”何月一开始还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看了裴长洲一眼，又转向何禀，“裴伯父给您来信了吗？他都说了些什么？”裴长洲也看向何禀，紧张地筷子都有些握不住，他干脆放下，静静等着结果。
何禀心情复杂，“他同意了。”何月眨眨眼，这是同意他们退婚了，她还以为没这么容易呢，果然祖父出马就是不一般，手到擒来。
裴长洲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着声问，“伯祖父，他同意什么了？”何禀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父亲已同意退了我们两家的婚事。”
裴长洲仍不愿意相信，“伯祖父，我可以看看这封信吗？”何禀就朝王成打了个手势，王成会意，转身进了房，很快就捧着一封信走了出来，“裴公子，请过目。”
裴长洲一目十行地看完那封信，看了两三遍，才慢慢将信放下，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朝何禀行了一礼，踉踉跄跄地出去了。
何禀看向何月，“他不会想不开吧？”
何月压下内心的歉疚，摇头道，“不会。”
何禀看着自己的孙女，有些不放心地道，“你还是跟去看看，好歹现在也是你的属下，你不能太冷漠无情。”
“是这样的吗？”何月狐疑地望向祖父，“我应该离他远些才是，免得让他还抱有不实际的幻想，那样才是害了他。”
何禀语重心长地道，“如果你们平日不在一起，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可他既然成了你的属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不能做的这般绝了。”
好吧，何月听进去了，反正她也要回院子，就顺路过去看一眼呗。
“那祖父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去吧。”
何月走到秋阑院隔壁的院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小姐，你怎么来了？”青灯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见到她进来有些诧异，“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去办？”
何月眼角余光往里头瞄了瞄，见裴长洲住的那间屋子并没亮灯，有些纳闷地问，“裴公子还没回来吗？”总不能中途路过荷花池的时候跳下去了吧，她过来的时候没见到路边有人呀。
青灯转身望了望，疑惑地挠了挠头，“裴公子刚才回来了，不过他怎么不点灯呢？难道是灯油用完了。”何月想着，他应当是没心情点灯，就对青灯道，“你忙吧，我去看看他。”“哦。”青灯听话地应了一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何月朝着那间黑灯瞎火的屋子走去，门是开着的，里头的摆设看不太清。
“长洲，我进来了啊。”她喊了一声，没听到回应，等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谁知刚走几步，她就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住了脚，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还好她有武功，灵巧地站稳了，想到刚刚脚下的触感，她连忙蹲下身，两手往那物体上摸了摸，温热柔软……
何月猛地意识到什么，飞快地摸到裴长洲的脸，轻轻拍了拍，“长洲，长洲，你醒醒。”
裴长洲一点反应都没有。
何月摸索着先过去点了灯，才发现他就倒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她赶紧上前扶起他，将他抱到床上安置好后，她才小心翼翼地倾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还有气，还活着。
何月觉得眼眶有些热，扬声叫道，“青灯。”
青灯一溜小跑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何月定了定神，“你速去回春堂请程大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