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詹森。见到你我太高兴了！哦，这是我们的订购合同。”
受邀参加山顶派对的人，并不是何小姐那样的脑残粉。戴维斯小小失态几分钟，便恢复商人本色。张桥接过合同，苦笑坐下翻看。他倒是信了脱下西装的绅士，化身足球流氓。而当歌迷，西装也不用脱。
戴维斯代表一家英资管理公司，下辖多家独资或合资企业。订购合同全英打印，密密麻麻二十几条对卖方的要求。价格、质量、包装、运输、售后服务、保修期，等等、等等。大概这个合同唬住了曾健达，让其慌乱找翻译。
除非是骗子，没人随便登门下大订单，肯定早就货比三家。对方的条件越苛刻，越是求购心切。张桥认清这一点，立于不败之地。提起钢笔，批改作业似的又是打叉又是重写。末了，重看一遍还给戴维斯。
“我不是跟你买一台电脑，詹森。也不是十台，是一百一十五台。哦，还有……啊，两套p系统。我认为目前的价格是不合适的，至少每台电脑降价一千元，每套p系统降价两万元。”
“如果放弃售后服务和保修期，我原则上同意你的报价。”
“不，你不能这么做，售后服务和保修期是国际惯例。”
“现实点，伙计，我们不是做国际贸易。这些产品售后分布在邻省的三个市县，你应该清楚往来的交通状况。坦率说，我的售后服务只限于华南的大中城市。”
“有必要提醒你，其中六十台电脑，免费赠送你们国家的三所学校。两套p系统，是为解决当地下岗工人的再就业。”
“拜托，斯蒂。我没猜错的话，两所学校是你们所属企业的子弟学校或技校。所谓的解决当地下岗工人的再就业，是你们获取独资或合资的条件之一吧？”
“好吧，詹森。不妨跟你说，克里斯是我们公司的股东之一。”
“抱歉，实话告诉你。如果刚才你没有认出我，这单生意我一点都不想做。太麻烦了，我不敢肯定我的售后服务员工会不会造反？”
戴维斯讨价还价的说辞，换别人可能态度软化，张桥不会。前世在体制内工作五年，兼职到专职，做了九年推销，见多识广。堵死一切降价理由，拒绝让步，他一点不担心谈崩。现如今，不是后世卖电脑的多得组建电脑城。货比三家，很可能真的三家。而敢于祭出售后服务和保修期的，且拥有p系统的，独此一家。再则，戴维斯的破绽太大了。
曾健达一个蹩脚的借口，被晾在接待室一小时舍不得走，你傻还是我傻？
“你赢了，詹森。”戴维斯微笑伸出右手。
张桥和他握手说：“合作愉快，斯蒂。”
底牌暴露，牌局没得打。再谈下去是浪费时间，不如光棍省事。戴维斯爽快利索，全盘接受修改的合同。接下来，叫进王珍和田老鬼，打印中英合同，同时演示产品功能和解答技术问题。
“戴维斯先生，如果你支付美元、英镑或港币，我、我们可以适当优惠。”
曾健达的英语，简单讲两句还行。百万买卖拱手让小老板轻松搞掂，于心不甘，想蹭点功劳，在支付上提出建议。不提还好，提了张桥矮看他一截。其他方面糊弄外商好说，汇率上想都不要想。人家在国内购买科技产品，而不是直接从国外进口，明显是手头的人民币太多，兑换划不来。
“不好意思，曾先生。在你们国内使用外币交易是违法的，你希望我这么做？”
果然，戴维斯的回话很不客气。眼镜女冷冰冰翻译成白话，曾健达难堪低头。张桥适时为手下解围，笑说：“知道吗，斯蒂。我有点相信安迪的话了。他说，你们英国人餐餐吃炸鱼块和炸土豆。”
“噗！”眼镜女捂口笑起来。戴维斯抗议说：“那是安迪的毁谤，我们也吃煮鱼块和土豆泥！”
“哈哈……”
正在指点眼镜男打印名片的田跃进放肆大笑，会议室回音阵阵。曾健达待他笑停悄声问：“张生什么意思？”
“他讽刺英国佬没有幽默感。”田跃进擦拭笑出的眼泪，“帮你撑裤裆呢，笨蛋！”
“你……”曾健达气结了。他现在懊恼不已，送上门的肥羊平白让出。一百多台电脑即一百多张汉卡，还有两套p系统，不算电脑两样金额高达五十多万。公司规定，主导成交汉卡或p系统，销售部可从中提成百分之五，二万五千多块啊！他本人至少分到五千。而协助成交，只能拿千分之五。
公司一二号员工互不对眼，这些天没少较劲。田老鬼经常拿曾健达不懂电脑开涮，曾健达则看不惯死老鬼和小老板过于亲密。田老鬼本来外语不差，大学时即向往“洋插队”，英语、日语都下过苦功。曾健达在公司里找翻译，却将他排除在外。
二人龌龊，张桥没当和事佬。生产和销售对立利大于弊，狼狈为奸老板难做。他在看美女，不是看敲键盘的王珍。兔子不吃窝边草，王珍再美不是菜。他被戴维斯带来的眼镜女所吸引，此时站王珍身后，姿态优雅地指点电脑屏幕。手指纤长，说话的口型很好看。真正的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
港九美女并不多，胜在女人长于打扮。三分姿色能当五分看，五分姿色能当七分看，七分姿色可以看成女神了。在港九一个多月，张桥高档酒店、高档写字楼、高档夜店出入多次，从没遇上入眼的美女，想不到今天自动临门。
眼镜女二十五六，不像岭南人，肤色白嫩，高佻不失丰腴，可谓蜂腰桃臀、凹凸有致。侧面看，天鹅颈和背臀连接出一道优美的曲线。正面看，六分加的颜值不算惊艳，但知性气质近似二十一世纪的职业女郎。眼睛不大，可能是单眼皮。一付黑框眼镜非但没破坏女人味，还凭添别样的魅惑。
但愿百分之百胶原蛋白。
张桥起了绮念。九十年代内地美女绝对百分之百胶原蛋白，港九要打问号。韩流人造美女未成气候时，港九已起整容风。这一时期的港姐、亚姐，二十多年后仍让许多宅男痴迷，却难说是纯天然产品。
“你好，张生，我系林娆。”
“你好，林小姐，我系张桥。”
二世为人两个多月，张桥头一回认真看美女。眼镜女配合地盈盈走近，落落大方自我介绍。脚踩中跟鞋，视线与张桥几乎持平。矜持的职业微笑，难掩内里的妩媚。举手投足间，像极了张桥狱中臆想多年的女星李晓冉。由稳重的中年大叔变猪哥，这是根源。
“张生系港大毕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