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台阶再次安静下来,苏问到底没有纵容四蛋在一气宗的山门口太过放肆,既然进了门,这些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李叔只是一门的殿主,而且这名头似乎算不上很光彩。
一行人进入山门后,赫然有种别有洞天之感,耳边清风柔抚,鸟语花香,优美逶迤的山岭,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正在酣睡的巨龙,一道浩荡的长河漫过山涧垂下,落入一片波涛四溅的池海,半壁瀑布好似女子垂腰的长发,声势奔腾。
很难想像在人流络绎不绝的郡城中心是如何开辟出这样一片世外桃源之境,山高、水秀,一切的一切都与世俗的喧嚣格格不入,一扇门两世界,一气宗果然有当得起千年名号的底蕴。
脚下从鹅卵石铺成的地面换成了更平缓的大理石,热浪迎面打来,苏问感觉到一阵如沐春风般的清爽,抬眼而去,只见一片升腾着热气的池子,也不知是被烟雾映衬还是池底的石头色泽本就如此,整池水更像是满满的乳液,细腻如绸缎般粘稠,在微风的轻浮下荡漾开来。
“嘿嘿,咱这洗尘池虽说比道中观的静心湖小上那么一些,可他娘的热乎啊!想当初多少女弟子在此嬉戏,那场面,啧啧。”李诚然猥琐的摸着小胡子,小眼珠飞快的转动起来,回想起往日在草间偷窥的乐趣,要不是没能管住这双手,顺手牵羊了几件内衣,也不至于如此美景此刻只能在脑中回念。
苏问本不想理会对方那副为老不尊的模样,却还是碍于穆巧巧在场,连忙轻咳了两声,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话语,“李叔,说些别的,最近我正在为修行的事情烦恼,想与你说说。”
“怎的,你师兄没告诉你吗?”李诚然问道,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因为对方走出木屋而表现的惊愕,似乎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直到对方问起关于修行的问题时,那张胖脸才终于露出了不同的神情。
苏问听出了什么,皱了皱眉追问道:“师兄只是让我来一气宗找你,顺便把这枚玉符给你,你也知道,他向来惜字如金。”
说罢,从怀中将那枚成色一般的玉符递给对方,李诚然连忙伸出双手去接,肥厚的手掌小心翼翼将那枚玉符捧在掌心,生怕一个用力就捏碎了,口中连连说道:“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看着对方激动的模样,穆巧巧扫了几眼那枚玉符,确实不算起眼,成色和质地都很普通,比起她送给苏问的神木雕简直是天差地别,唯一有些亮点的便是上面刻走的纹路,复杂诡异,下刀劲力绵延一步连成,隐约有种浑然天成的意味。
“小胡子,这玉符是什么。”七贵挑了挑眉,这声小胡子真是惊艳,好死不死的散气道殿主,就是单论辈分也算是一气宗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老家伙,却被一个小仆人呼来喝去,好在此刻早课已经开始,闲走在道路中的弟子并不多,不然听到这一句,还不得惊掉了下巴。
李诚然没有显出恼怒,脸上堆笑道:“这可是好东西,这几日就在李叔这先住着,让李叔好好招待你一番。”
神神秘秘的话语反倒催起了苏问的好奇,只是接下来不管他如何追问,对方都是一笑了之,几次之后只得作罢,跟在对方身后朝着远处的山林走去。
一气宗共分四门,采气,聚气,凝气,散气,原本分立与总内东南西北四处,只是近年来散气道愈发没落,而其余三道却是人才辈出,以至于宗门有意无意的将资源倾泄了许多,偏生这一任散气道殿主生性隋惫,少与人争,几年来只有一人拜入门下,偌大一座殿宇仅仅靠着师徒两人传承香火,若不是祖宗法训,说不得连这处安身之所都保不住。
远远的,一处道门出现在苏问眼前,门前杂乱不堪,不知多久未曾修理的野草漫过阶梯,随处可见的生活杂物,不是整座殿宇气派恢宏,还以为是一处堆积杂物的偏角。
“我散气道好几年没有生人入内了,你们算是第一批客人,懒人,快出来迎客了。”李诚然冲着屋内大喝道,片刻后,一个身着邋遢的少年走了出来,扫了眼几人,悠闲的伸了个懒腰,脸上全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眼,“请进。”
苏问脸颊微颤,这算哪门子的请法,自古有好客,恶客,只是这般开口比起在山门时那位宋师兄的怒目驱逐更让人觉得无理。
李诚然连忙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回去了,又才呵呵笑道:“别见怪,我这徒弟没有恶意,就是懒了些,别说是你们,我这几年来也都没见过他第二张脸面。”
连表情都懒的有,七贵微楞,平日里总觉得少爷是最懒的人,不想自己读,不想自己做饭,如果不是这几天突然转了性非要下地走走,只怕就剩下吃饭要自己来了,想不到今天竟然见到一个更奇葩的家伙,果然这世界上无奇不有,走的路多了,什么妖魔鬼怪也都要见一见。
“呵呵,果然人如其名,懒人,有意思。”苏问拍了拍李叔的肩膀,从对方刚才的眼神中分明看出了浓浓的宠溺,已然知道李叔的不凡,那这个叫做懒人的家伙也肯定不是泛泛之辈,向来听闻天道酬勤,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这番疲懒的人能修出个什么来,想想就好笑。
懒人打了个哈欠就转身回去了,还好没有砰的一声把门关上,否则苏问可能真的会把这位毫无殿主气派的长辈那两撇小胡子扯得一根都不剩。
几人进了大殿,虽然早有准备,殿中的混乱程度仍是超出了他们的承受,馊臭的米粥洒在地板上,几只绿头苍蝇在上面嗡嗡作响,架倒在地上,堆了满地,沾满油渍的衣衫随处可见,更让人羞红脸的是在那些衣衫中还夹带着几件女子鲜红的肚兜。
“随便坐,别客气。”李诚然像是没有察觉到这一切,自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将背包搁了下去,肥胖的身躯吃力的坐倒在一张完全不成比例的木椅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让人忍不住为那张椅子感到可悲。
苏问大眼扫了一圈,懒人倒在一处地席上,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冥想,场中除了李诚然屁股下的椅子,似乎只剩下他们此刻所站的地方尚有些许落脚的空间,有些惊异的问道:“坐?那?”
最终还是由实在忍受不了的七贵清理出一片勉强坐人的地方,“李叔,你好歹也是一殿之主,就算再怎么不修边幅,个人卫生还是应该注意一下的吧!怎么说也是脸面问题。”苏问轻声说道,犹豫着对方之前说的在这里住上几天,此刻恨不得转身就走。
“屁话,脸值几个钱,怎的你小子在外面走了几天就学会世人那套迂腐的观念了,大丈夫不拘小节,当初是谁义正言辞的跟我说的,至少李叔可没在床上撒尿拉屎。”李诚然坏笑着,挪动了下屁股,那张随时有可能崩塌的椅子再次发出颤巍巍的呻吟声。
这番话含义深远,苏问顿时哑口,躲闪之时余光瞟见躺在在地席上的懒人突然坐起了身子,煞有其事的朝李诚然这边望去,然后摸了摸裤裆,确认依旧干爽后,再次睡倒闭目养神。
“好了,先解决这丫头的事情吧!我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苏问扭过头,不敢去看李叔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你是不放心我吗?苏小子,你李叔我自问正直不阿,你竟然......”李诚然满脸的沮丧,好不容易才在心中编撰好一套小姑娘叔叔给你摸摸骨的说辞,却被这家伙搅和了,随即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到,“怎么,你不留下吗?”
“这是人住的地方吗?把她的事情解决了,我就走了,本就是顺路来看看你,现在也看了。”苏问认真的说着,示意七贵去背行礼。
见此,李诚然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身来,一双小眼睛死死的盯着苏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唇角张动了几次,又吞咽了几口唾沫,突然无赖的说道:“这丫头的事宗门自然有人处理,只是你必须在这住几日,没得商量。”
“怎么说,莫不是师兄真让你给我安排了什么,你要不说,我立刻就走。”苏问把准了对方的命门,步步紧逼。
李诚然一脸的紧迫,臃肿的五官挤作一团,更像个要被胀.破的豆包,片刻后带着诡异的神情眨了眨眼睛。
“那什么,嘿嘿,你师兄让我给你洗洗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