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怎么回来的？”她问。 “转机。” “在哪儿？” “。” 桑晓明白了。 怪不得他昨晚上关机，又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开机回了消息。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又问。 “没什么事。” “记得按时换药。” 唐礼昀笑笑。 能问得都问了，说完这句，桑晓沉默了。在他们之间有条看不见的丝线需要斩断，她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送你。”唐礼昀转身要回客厅拿手机和外套，被桑晓一把拉住。 “不用了，你这么着急赶回来一定有要紧的事儿，你去忙吧。” 嫩白小巧的指尖落在男人淡粉色衬衫袖子上，唐礼昀低头看了一眼，说：“我有事要问你。” 桑晓猜到他想问什么。 方许生病的借口只能瞒过一时，他那么聪明，但凡多想一下就能发现这里的蹊跷。 “我不会告诉你的。”她说。 总不能把自己和妈妈吵架的事告诉他。那些露骨的苛责，恶毒的揣测，怎么能再说一遍给他听？ “唐礼昀，我们以后还是……”桑晓斟酌了又斟酌，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还是什么？”唐礼昀语气低沉下去，似乎觉察出她要说什么。 “还是……”桑晓吸了口气，狠心说：“少见为妙。” 不明白桑晓为什么又这么绝决，唐礼昀刚要细问，胳膊上的力道已经消失。 “再见。”桑晓转身，细长的楼道里只有行李箱的滚动声回荡。 “昀哥，”旁边的卓远看看远去的娇俏背影，又看看唐礼昀的脸色，小心探问：“要不我去送一下吧？” “算了，”唐礼昀叹口气：“她不会让我们送的。” 这个女孩儿有着春水一般的柔和，也有着秋冻一样的绝决。如何在两个季节之间周旋，他还没掌握好诀窍。 昨天他刚用一酒瓶子的伤换得她的柔软，今天又回到了原点，变化只在一天之间，准确的说，是在他和爸爸离开之后。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连夜赶回来，是不是有什么急事，用不用我通知大家都回来？”卓远神情严肃。 唐礼昀的思绪被打断，低眉扫了他一眼。 “没事。” 卓远是苏启明同系师弟，在学校的时候三人就常一起打篮球，现在给苏启明当下属。卓远什么都挺好，就是容易想太多。 “我听苏哥说昨晚也回来了，是不是她们启亚又要搞什么鬼？上次她们弄虚作假……” 唐礼昀懒得和他解释，直接打断：“进来，帮我换药。” “哦。” 卓远关上门，跟着唐礼昀进了客厅。想起来苏启明和他提过，又说：“你肩膀怎么又受伤了，大夫不是说让你注意嘛！” 唐礼昀当作没听见，蹲下去拉开电视柜抽屉拿药箱，手指碰到旁边的电蚊香。 他动作一顿。 “你要再不注意，这条胳膊就得废了，你这是右手，又不是左手，就算是左手……”卓远正啰嗦着，看见唐礼昀快步走进卧室，他狐疑地跟过去。 唐礼昀三两步走到靠墙的床头柜前，一把拉开抽屉，拿出里面的铁盒，“哗啦”一声打开。 “靠！” 卓远听见一声咒骂，探头看过去，只见唐礼昀面色凝重，好像被咒语定住了一样。 “怎么了？”他疑惑问。 “不见了。”唐礼昀低声自语。 “嗯？”卓远没听清。 没等再问，唐礼昀已经朝门口冲了过来，差点撞卓远一个趔趄。 紧接着，大门嘭的一声巨响。 庆幸自己躲得快的卓远：“……” 什么情况？ 从大学到现在，还没见唐礼昀这么慌张过。他好奇地看向床边的铁盒子。 一根头绳，一个手饰盒，都是女孩子的东西，他感兴趣的是另外一个东西。 他拿出那盒东西反复看着，包装完好，外面的塑封还在。 看这包装……早就年代久远，至少得十年以前，昀哥怎么会留着这么古董级别的东西？ 等等！ 十年前，昀哥还在上高中，难道那个
时候他就和女生…… 呵，开窍够早的啊！ 卓远啧啧两声，又钦佩又羡慕，暗叹一句：不愧是我昀哥！ 他探头看向窗外，小区门口，身高腿长的唐礼昀刚巧追上了桑晓，拦在她前面。 二月的g市称不上寒冷，但风也是凉的。唐礼昀只穿了件衬衫出来。 “交出来。”他微微喘着气，伸出左手，态度干脆又直接。 “什么？”桑晓故作不知。心想早知道这么快就被发现，就不该明目张胆地站在这里等车。 唐礼昀敛眉，睨着桑晓神色，语气低沉了两分：“你说什么？” 一阵风来，将他没扣好的衣襟掀起，露出窄腰上的一小截黑色皮带，好像风过时的桃源露出精壮的枝条。 她偏头看向花坛，抵死不承认：“我什么都没拿。” “……”唐礼昀差点被气笑了，一笑之后脸色骤冷：“你最好主动拿出来，别逼我不客气。” 他上下打量着桑晓，目光落在她的斜挎包包上，一副她要不交出来就动手抢的架势。 桑晓用手护住包包，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高大的男人。 “你想干什么，你要敢动手……我就报警！” 这点儿威胁对唐礼昀来说毫无作用，他慢悠悠地上前一步，两步，直接来到桑晓跟前。 高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桑晓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拿了我的东西，还倒打一耙！？” 桑晓心虚，可依然仰着脖子力争：“怎么证明是你的？警察来了一看也知道是我的。” “所以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我什么都没承认。”桑晓打定主意耍赖到底。 唐礼昀没说话，默默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样的沉默让桑晓很不自在，心跳微微加速。 “不过是一张照片，”他忽然换了种语气，气势却比刚刚更加危险，“你这么介意，为什么？” 他微微偏头，眯起眼睛，眼神如刀片一样锋利。 桑晓有种感觉，此时此刻但凡她有个风吹草动，哪怕只是脸上的一个微小表情，都能被他顺藤摸瓜洞悉所有意图。 她迎着他的目光，按兵不动，内心却土瓦泥墙一片片崩塌瓦解。 内心的觊觎、渴望、幻想，以及愤怒、羞愧、自卑，那些见不得光的心事都像晾谷场上的小麦一样被摊在阳光下晾晒，藏都没地方藏。 不公平的是，在这样的对视里她却无法洞悉他内心的一丝一毫。 “不过是一张照片，你为什么非要不可？”她反问。 “我说过这是我的东西，乖乖交出来，我放你走，否则……”唐礼昀微微一笑，忽然换上一副无赖神情，言语也变得暧昧起来：“我就理解成你不想走了。” 此话一出，桑晓几乎立刻联想起铁盒里的东西，脸一下子红透了。 脸上发烫，心里发虚。 她想了想，从紧身牛仔裤口袋里摸出照片，刚要撕掉，被唐礼昀眼疾手快拦住。 她挣扎，他制服。 桑晓觉得自已就像只小蚂蚁，不过三两下双手已被牢牢握在他的掌心里。 桑晓急了，一口咬了下去。 唐礼昀闷哼了一声，却没松手。 消毒水味窜入鼻息，嘴里泛出铁锈味，桑晓一下子懵了，好像触电一样登时僵在原地。 等她反应过来，照片已经回到了唐礼昀手里，他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捂着肩膀。 “你属狗的吗！”唐礼昀咬着牙。 桑晓抿唇不吭声。被轻易夺走了道德制高点的她清晰的意识到照片是要不回来了。 她强撑着脸皮，目光落向他的伤口，果然有血丝渗了出来。鲜红的色彩在男人宽阔的肩头漫延出一大朵牡丹。 桑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愣愣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想上前查看，又碍于面子，一张小脸惨白，只有眼眶逾渐泛红。 唐礼昀见了，心中暗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 “不赶火车了？真要留下来？”他揶揄着勾唇一笑，脸上的酒窝如春光乍现。 “……” 桑晓低头看了下时间，咬了咬牙，用力瞪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就走，干脆利落。 原本不想留下任何痕迹的她，却在他身上留下了深刻的伤。 回到楼上后，唐礼昀脱掉衬衫钻进卫生间。镜子里
，本就青紫的皮肤上又多了两排小牙印，让人看了哭笑不得。 “她还真下得去嘴啊！”刚刚楼下那一幕，卓远在阳台上可全都看到了，“这女人急眼了，可是比男人都狠。” 唐礼昀充耳不闻，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拭胳膊上的血。 卓远抱着胳膊靠在门边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过怪不得昀哥你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要是我能有这么一个人又漂亮、气质又好，关键人狠话不多的妹妹在身边，我也看不上其他女人！” “滚蛋！”唐礼昀从镜子里扫了门边的人一眼，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句。 虽是骂人，但语气轻快。 卓远从大学就跟着唐礼昀玩，早看出他此时心情不错，不然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开玩笑。 “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卓远奇怪了，问：“被人咬了还这么开心？” 唐昀心情确实舒畅，因为刚刚在楼下，他看见了她眼中的心疼。 自认识她以来，见过她各种情绪——嫌弃、鄙夷、慌乱、害怕、愤怒、担心。 唯独心疼，从未见过。 从厌恶到心疼，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 卓远观察唐礼昀表情，忽然眼珠一转，回过点儿味来。 “昀哥，你这该不是……使的苦肉计吧？！” 唐礼昀懒得搭理他。 他稍微处理了伤口，又忍着耳朵折磨让卓远帮他重新上了药。忙完这些他拿着照片回到卧室，当发现铁盒里躺着的安全用品时，整个人静止了三秒。 肩膀上这小牙印…… 不冤！ 唐礼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立在床边看着那盒安全套琢磨了半晌，回到客厅。 “一会儿有空吗？”唐礼昀问向正在收拾药箱的卓远：“陪我看看车去。” 卓远眼神猛地亮了。 “昀哥你终于肯买车啦？怪不得连夜赶回来呢……” “错！”唐礼昀纠正：“我连夜回来不是为了买车。” “那你为了什么？” 不是因为工作，也不是因为车，卓远一直没弄明白唐礼昀好好的在家休假，为什么突然连夜转机回来。 提车的第一天，唐礼昀把他和苏启明丢在s店，自己开着红色敞篷宝马去了z市。看着一骑绝尘的红色卓远才突然反应过来。 一个男人活着不为名不为利，那他拼了命的努力又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