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前。
收到安国公夫人的拜帖,沈氏就打点好家里的下人们,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安国公府门第高贵,素日里,像这种人情往来,都是派国公府的管事上门就好了,根本无须劳动安国公夫人亲自登门。
今日安国公夫人居然亲自前来,给洛卿云送出阁的贺礼。
沈氏满心狐疑,却又猜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便在大厅走来走去,嘱咐侍女沏最好的茶来。
不一会儿,安国公夫人果然携婢带仆,一帮仆役抬着长长的箱笼队伍进了侯府。
沈氏恭敬地将安国公夫人迎进了正厅,看座上茶。
侯府的管家恭敬地接过礼单,开始唱礼:
赤金累丝嵌祖母绿宝石头面五件式一套、赤金嵌多宝鸳鸯戏蝶荷花头面二十三件一套、嵌东珠红珊瑚树一株、羊脂白玉送子观音一尊、白玉填金刻凤玉如意一对……
沈氏不由得呼出一口凉气:国公府好大的手笔!
唱完礼单,沈氏自然由衷地对安国公夫人道谢,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了一阵。
安国公夫人是个率性旷达之人,不爱京都豪门世家后宅的那些弯弯绕,这是她少有的“拐弯抹角”的时刻。
“三小姐知达理,又得了榜眼郎这样的好夫婿,不知令京都多少人家艳羡不已!”安国公夫人随意道,然后转向正题:“侯府虽为军侯,沈夫人将儿女们都教养得极好,世子不论侯爵,还有功名,听说贵府除了三小姐,门下还有好几个嫡小姐呢……”
安国公夫人茗了一口茶,停在那里,然后含笑看着沈氏。
沈氏还没回过神来,见安国公夫人看着自己,忙接了话头,介绍道:
“是呢。除了我们大房的二小姐三小姐,二房和三房各有一位嫡小姐,二房的嫡小姐闺名唤楚云,年下就要及笄,三房的嫡小姐闺名唤栖云,明年方及笄……”
沈氏一边细细地介绍,一边打量安国公夫人的神色。
沈氏见安国公夫人并不十分留心二房三房嫡女的生辰八字,这才放下心来。
秦氏和林氏,刚刚才在嫁妆一事上和她过不去,她可不想她们再得了安国公府这样一个既有名望、又有实权的亲家。
沈氏说完,安国公夫人方才将盖碗茶轻轻搁在茶几上,似漫不经心道:“我记得,大房除了卿云小姐,还有一个嫡姑娘,年初方行及笄礼……”
沈氏这才意识到,安国公夫人口中的嫡姑娘,正是洛鹤渔。
沈氏眉头锁了锁,但很快恢复如常道:“国公夫人说得没错,我们大房是两位嫡姑娘,卿云行三,上头还有一个嫡姐行二,两人生辰,仅有半载之差。”
沈氏不愿多提洛鹤渔,寥寥几句便住了口。
安国公夫人见状,便又开口道:“如今三小姐出阁,其他几位嫡小姐年龄相仿,侯府接下来的喜事怕是要接踵而来呢!不知侯府的世子公子小姐们都说亲了没有……”
沈氏心中琢磨,安国公夫人难道是想打听洛立川的婚事、给洛立川说亲?
可是安国公夫人名下只有两个嫡子,府中又无妾室……
难道是想给闵二小姐打听打听?
于是连忙笑道:“侯爷常年征战在外,大公子敏学上进,一心苦读,终于考取功名,身子却也是多年积劳成疾,婚事也便耽搁了下来,妾身这个做嫡母的,看着也是心疼……”
安国公夫人笑笑:“姻缘自有天定,世子的缘分尚未到,到了姻缘自然就有了。那洛二小姐也还没说亲吧?”
听到安国公夫人这么说,沈氏才终于明白过来,安国公夫人的来意,竟然是洛鹤渔。
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国公府这样的门第,难道还能看上这个声明狼藉、刚被退亲的“二木头”?
在京都,不说世家大族,就连平民小户,哪个好人家会娶一个被退过亲的姑娘?
姑娘家一旦被退了亲,要么只能找个小商小户嫁了,要么只能悄悄抬到别人府里做个侍妾、姨娘。
谁会看上她?
沈氏想再探一探国公夫人的意图,于是便笑道:“二丫头才被范府退了亲,妾身这个做嫡母的,虽然有心给她再好好说一门亲,但是她这样的名声,在京都实在没有什么好人家……”
安国公夫人嘴角泛起一丝轻蔑,本能就想要开怼,但想到自己今天是来给洛卿云送贺礼的,总不好太让人下不了台面。
便道:“她虽退亲,别人不知其中缘由,我当日在现场,自然晓得。”
安国公夫人顿了顿,有意地看了看沈氏,只见沈氏脸上泛起一丝羞赧,这才继续道:
“名声固然重要,但名声只是一时的,比名声更重要的,是这姑娘的本质如何。我们这些世家大族啊,最容易本末倒置,爱毛反裘。我们国公府,倒是对这些世俗成见,浑不在意的。”
说到这里,沈氏已经全然明白安国公夫人对洛鹤渔的爱重之意。
她心如鼓擂,她实在不明白,
洛鹤渔是在什么时候,竟得了安国公夫人的青眼相待。
还是说,因为上次落水救人,杜二公子对那丫头留了心?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那次谋划推她落水,当真是舍本逐末了!
沈氏咬了咬牙,道:“要是所有的世家都像国公府一样,那便求之不得!妾身原本是想着,等三丫头的婚仪结束后,再为二丫头奔走,好好相看一门亲事……”
沈氏故作为难道:“不过……哎……妾身就直说了吧,当日及笄礼您既然在场,想必对二丫头的性子有所了解,她那个性子,主意大着呢,想必自有主张,恐怕是瞧不上妾身为她相看的公子们……”
说完,一脸为难之色,尽显主母贴心为继女着想、而继女丝毫不领情之态。
但安国公夫人是何人,安国公夫人眼明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