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华丫头,工团的面试怎么样了?” 大槐树底下坐着的闲人一看见推着自行车进了胡同的苗唯华,便有人不识趣地开口探问。 苗唯华失魂落魄,跟没听见一样,游魂似的晃过去了。 “唉,看这垂头丧气的模样估计够呛!” “可不是,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一看就不成。” “老朱家真是缺德,面试头一天剪人家裙子,说什么孩子调皮,我看呀,就是天生的坏种,那边晒衣服的不光这一件有松紧带,那些裤衩子多得是,朱三湖那小子偏偏挑着最鲜亮的剪,你们说是不是心里早就存着坏水!” “人不是说了么,将来迟早是一家人……” “拉倒吧,就算以前做梦想想,现在闹腾这么一回,我看呀,戏台上收锣鼓——没戏了!” 苗唯华心不在焉,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自行车歪七扭八,在后面进门的姚跃赶忙伸手,整个人顶住自行车座,顺手拉了她一把。 很幸运,极其快速的反应救了苗唯华一回,她醒过神来,立刻撑住车把,稳住了身形。 回头勉强扯出一抹笑容:“是姚跃啊,谢谢你呀,跟你哥一样热心。” “对了,昨晚你哥冒雨去找人修补衣服,多亏他帮忙了。你替我问问,手工费多少钱,我问他不肯说。” 姚跃这才注意到,苗唯华身上的连衣裙做了巧妙的修改,侧面被剪开的口子,直接改成褶皱的掐腰处理,这裙子本来就挺长的,略微裁短了一些,将多余的布料在后背腰部缝了一个带着飘带的大蝴蝶结,看着非常别致。 昨晚雨大,姚跃倒是没听到姚飞出门的声音,不过想想也知道,他能去找谁修改,还不是姥姥姥爷,这冒雨出去一趟,加上修改衣服的时间,怕是大半夜才回来的。 姚飞这么热心,难道……他也喜欢苗唯华? 姚跃带着点奇妙的目光认真打量了苗唯华一回,真的是个美人儿,肤白唇红,生机勃勃,尤其眉眼生得好,杏核眼像含着星光,眉毛秀美而修长,正是时下最受欢迎的传统美女。 说实在的,如果她是男的,估计也会爱上这样活色生香的原生态美人儿。 而且性子开朗大方,如果姚飞喜欢她的话,那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的。 “没事的,苗姐姐,我哥也是想帮忙,毕竟是关乎前途的大事儿。”姚跃没有不识趣地打听面试的结果,她以前考试完也不乐意被人追着问“考得怎么样”。 “什么前途啊,肯定失败了。”苗唯华一边走一边低声自言自语。 姚跃耳朵尖得很,这句话一不小心就听到了。 看来今天的面试很不顺利。 偏偏有人也耳朵尖,朱大江恰好在水池边洗手,闻言发出一声大大的“嗤——”声,一副惹人烦的贱骨头样。 苗唯华瞪了他一眼,也不愿意多说,把车子放到了自家廊下,就要回屋。 偏偏朱大江还不消停,一边甩着手上的水,一边阴阳怪气:“有的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没那个本事就别想着鲤鱼跃龙门,万一跳不过去,说不定就摔死了呢!” 这是干啥?!姚跃不明白,姚跃大为震惊,这个朱大江不是对苗唯华有好感么,现在这是…… 因爱生恨了? 苗唯华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抓起自家的笤帚就砸了过去:“放你娘的臭狗屁!再说我剪了你的舌头!” 朱大江被脏兮兮的笤帚在脑袋上砸个正着,他还想继续,却听得一声咳嗽,却是历大姐挑开门帘从屋子里出来了。 朱大江这人最擅长见风使舵,他可不想跟着自家的亲妈和弟弟一块儿挨罚,见势不妙,立刻偃旗息鼓直接蹿了。 姚跃提着饭盒,看完这场闹剧,摇了摇头,刚想回家,就被历大姐高声喊住。 “上学?”姚跃有些惊讶地反问,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对哦,她现在七岁。 也就是说,自己要从一年级开始重新念一遍? 未来征程二十年,真是想想就让人窒息啊! “街道办统计学龄儿童,现在国家号召义务教育,小孩子都要去学校上学。你跟你哥说一声,要带着户口本到街道办报名。” 姚跃点点头,这么点事儿,她自己也能去办。 “其实,你应该跟你妈说一说的。”历大姐犹豫再三,还是提醒了一句。 之前,她以为不管孩子怎么闹腾,梁红桥肯定会把姚跃带到何家的,毕竟孩子还小。 可这几天看下来,姚跃这丫头虽然年纪不大,却是个主意大的,
半点没有妥协软化的意思。 要是这样,光靠姚飞一个半大小子养妹妹太艰难,她现在提点一句是提醒姚跃去找亲妈要学费和本费,要不然念光靠扎脖子省钱,日子可就苦了。 “哦,我去找过我妈了。” 姚跃扬了扬手里的两个铝制老式饭盒,她并没有遮掩的意思,以后她肯定要花钱,要吃盒饭系统的好东西,有个亲妈打掩护挺好的。 “跟我妈拿了生活费还带了她们医院最好吃的红烧肉。待会儿送点给您和大鸿姐尝尝。” “别别别,留着跟你哥吃吧。” 历大姐心里相当纳罕,说实在的,一个院里住了小二十年了,她都没见过梁红桥给自家男人孩子买过红烧肉,现在改嫁了反倒买上肉了,这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 姚跃顺手把梁红桥的网兜一块儿抢过来了,里面两个饭盒,一盒里面满满当当,切的半根手指长短,肥瘦相间、带皮的五花肉,浓油赤酱,一开盖子就是一股子扑鼻的油香。 姚跃前几天还为了减脂每顿跟水煮菜ttle,现在闻到这味道并不馋。 另外一个饭盒应该是梁红桥自己的午饭,一份烧茄子和一个二合面馒头,被她一块儿给抢过来了,恐怕今天梁红桥得饿肚子。 姚跃也不挑嘴,关键是现在想挑也挑不起,她觉得自己适应能力还挺强的。 摸过筷子,就开始吃午饭,二合面馒头吃起来比窝窝头可松软多了,茄子非常吃油,这份菜在现代很多饭店做的时候是直接把茄子块下油锅炸过之后再炒的,六十年代当然不是这种奢侈的做法,主要用酱烧,比水煮菜多了点油,吃起来口味偏咸,据姚跃的体验,北方菜普遍比南方菜口味要更重一些。 特别是红烧肉,她以前吃的明显是偏甜口,可这份主要就是酱的味道。 姚跃上午跑到医院又跑回来,如果有某微步数的话,今天肯定是朋友圈冠军。 她着实饿了,风卷残云一般,五分钟解决问题。 洗干净饭盒,把红烧肉拨出一半来,端着就送去给历大姐。 说实在话,自从她回到槐树胡同,人家帮忙借床铺行李,带她去看医生,在她和朱家冲突时维护她,真的帮了她不少忙。 送点好吃的给人家,也是她的心意,毕竟现在一穷二白,真的也拿不出别的好东西。 历婶子一看她端着饭盒过来就要拦住,她这套动作一看就是要开启种花传统艺能“顶级推拉”,姚跃可不擅长这个,她眼明手快地直接把饭盒一扣,直接把红烧肉倒进了历婶子家的菜碗里,大鸿看着她妈的无奈哈哈大笑,直接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 “妈,你别假模假式地客气啦,我看姚跃妹妹是真心送肉给我们吃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历婶子没好气地在大鸿头上弹了一下,这什么亲闺女,说自己亲妈假模假式。 姚跃倒是很欣赏大鸿这种大方直爽的脾气,她也不爱那种套路式的客气,不过好像四九城这边就流行这一种风格。 “婶子,你要是不肯吃我的肉,我这求你帮忙的事儿怎么说出口呀?”姚跃微微侧头,有些俏皮地打趣,她这话一说,历婶子连忙问她什么事儿。 “就是我家的房子啊,昨天下雨,我的房间漏雨就有四五处,我哥那边比我的还严重,不是滴答滴答滴,已经是哗啦哗啦哗了,这要是再突然下雨两三回,我估计房子都没法住了!” “所以,我想跟历婶子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会修房子的,总不能老是这么凑合吧。” “你家的房子早就该修了!”历婶子也是个直脾气,半点没为姚家爹妈掩饰。 “以前你爸还在那会儿就漏雨,他工作忙,不管,你妈呢,就凑合,反正这屋不能睡就换那屋。等你哥回来,他倒是想修,自己还爬房顶上看了,可得换瓦,就只能先拖着。” “倒是你这孩子是个办事过日子的脾气,对,就该这样!咱们这片有个白柱子手艺不错,找他就行,他那边还能弄到瓦片,你家要是手头不方便,婶子先帮你垫上!” 历婶子就爱这种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她最看不惯瞎凑合的态度,不好好往前奔,倒是对付一天算一天,这可是自个家的日子啊,不是外人的! “行!”姚跃半点没推让,她虽然现在口袋里只有十九块五毛,也不知道修理屋子要多少钱,但并不打怵借钱,她有信心能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