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知,六哥……下班就带他们过去。”
接完堂兄的电话,张锁蜷缩到办公桌下哭泣。
堂兄、堂叔的表扬或夸奖,只是“导火索”。下午签订贷款协议后,他一直控制激动情绪。伴随公司走到现在,再笨也看出如何运转的了。从创业开始,堂兄每走一步都在踩钢丝。即使生意红火,没有稳定的外汇来源,随时可能倒闭关门。这也是他拿到公司第三高收入,不怎么兴奋的原因之一。而堂兄偏偏是莽撞人,不管不顾,又是筹备经销商大会,又是设立上嗨分公司,还给外国电脑商做代理。那得需要多大的外汇支持啊!提心吊胆到今早谢主任答应贷款,没来的及高兴,堂兄又病倒了。
“一千万是敲门砖。港九那边答应,每月最高兑换额,可达三千万港币。”
堂兄来电,意味着病情好转。主动通报外汇的形势,有如给他吃定心丸。本来想大笑的,却哭出声来。太不容易了,终于不用害怕灰溜溜回林场打工,或在堔镇做盲流。
“阿锁、阿锁,在吗?”
五点半钟,张亚青叫门,张锁刚擦干净眼泪。开门看见张亚青眼睛泛红,猜想也是为堂兄通报外汇形势激动哭了。本家契姐是分公司始作俑者,曾质疑代理hp摊薄外汇,牵挂公司的潜在风险,更在他之上。
“你等下去你六哥家吃饭吧?”
“是,我六哥交待了,我们几老表都去。”
张亚青是哭过,不过不是因为外汇解决激动。她没张锁那么悲观,对张家父子有信心。一小时前,彭大军偷偷给她打电话。当听到小老弟恋爱遭遇一尸两命的惨事,做为母亲和姐姐,再铁石心肠,也忍不住掉眼泪。
“你六哥的病,好是好点儿,还没痊愈。我和你彭哥不在,你晚上最好留在他家陪他。”
“这个……大姐。我也想陪他,就怕他不肯。”
张锁知道契姐夫妻晚上回广洲,却不敢受命。堂兄不讲理起来,轰出门你走不走?张亚青笑笑说:“我和你彭哥会说服他的。”
“那我陪几天都行!”张锁这下拍胸口了。
“还真要你多陪几天。”张亚青暗自叹息。二十出头的小老弟,能否撑过这一关,她夫妻俩揪心的紧。
不了解内情,张锁感觉契姐有点婆妈。堂兄电话里像没事人,说明小病一场。完全没到陪夜的地步,还多陪几天?
两人没有一道去张桥家,各走各的。张亚青提前下班,回家准备行李。张锁召集亲戚,又拿出一百块,让邹小东和素秋姐妹采购最好的水果,这才打两部的士出发。
“暨大、中大的教授,我可以托关系请一两个。”
“大姐,我安排好了,有一个镇场子足够!”
张亚青先到,和张桥坐客厅讲话。张桥进门没听出讲什么,也挨近坐下。田老鬼端一杯茶走来说:“你给我认真点……我叫来七个硕士、四个博士,留日、留美、留欧、留南洋都有。从高校找人帮忙面试是对的,免得丢我的人也砸公司牌子。”
“不用找人,公司有人。”张桥嫌弃地摆手,“你眼睛是真瞎了?公司名册顶端有一个首席科学家,你以为那是吃干饭的?”
田老鬼才不看什么公司名册,张亚青问:“高迪克?”张桥点头说:“牛津硕士、it博士、港大教授,咱们的汉卡和p系统,都是他的手笔。”
“什么?汉卡和p不是你写的?”田老鬼摇头晃脑,“以你打港大名义为自己贴金呢,真有个港大教授?”
张桥回以白眼道:“我警告你,老高学术上很认真,钻牛角尖那种。你叫来的人最好名副其实,如果有西贝货,费用由你田老鬼承担。”
“这个嘛……”田老鬼吃鳖了。
张亚青和张锁崇敬地看张桥。这年头,留学欧美名校的硕士、博士,分量大的吓死人。公司拥有这么一尊“大佛”,说明老板很牛。其实,高迪克在公司露过面,张桥没有正式介绍而已。
“开饭、开饭!”
彭大军从厨房端一盆热腾腾的汤出来,数人头说:“好嘛,不多不少一桌人。”
各人围坐,张桥面对满桌菜肴流口水。张锁六个亲戚加彭大军夫妇和田老鬼,算上他十人整。彭大军和田老鬼较劲比拼厨艺,轮流掌勺,做出十几个菜,川菜、粤菜各半。他却能看不能吃,病号菜是:姜葱鱼肉汤。
“嘴巴淡出鸟了!可怜、可怜,赏小的一口硬菜。”
哀求半天,仅仅讨到一只鸡小腿。
也许手艺还缺火候,没达到前世的水平。两个大男人的杰作并不怎么受欢迎,尤其荤菜。素秋姐妹和马强、邹小东,每样吃一块表情难看。幸而张锁、张五全肚量大又不挑食,筷子动几个来回,清空了一半菜碟。
“川菜不够辣,粤菜偏咸了。”张亚青点评说。
田老鬼斜眼望她老公,吃果果挑拨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跑车了,原来是不想回家见堂客。”彭大军反唇相讥:“我想不想回家也有堂客,你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