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这种盘成一圈的楼道,”赵云澜轻轻地说,“我讨厌一切圆的东西,生生死死,没完没了。”
郭长城的神经随着他的话音绷到了极致,这时,他敏锐地突然听见黑暗中“喀嚓”一声,电光石火间,郭长城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电视里子弹上膛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脖子后面轻轻地吹了口气,郭长城一下子跳了起来,随后,他听见赵云澜不轻不重地说:“躲开。”
那语气就好像他手里端着的只是一盘热饺子,让人让开些、别碰到那样轻描淡写。
幸好没等他开口,郭长城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地扑出去了。
枪声在黑暗中响起,郭长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如果他有毛,一定炸得比肥猫大庆被摸屁股的时候还高,剧烈跳动的心跳让他有种胸口一空过的感觉,郭长城几乎怀疑自己被吓出了心脏病。
他坐在地上,狼狈地回头看了一眼,借着赵云澜手上微弱的火光,郭长城看见墙上有一个五六岁小孩那么大的黑影,乍一看,就像是有人在墙上涂了一层墨水,“它”的心口处有一个“弹痕”,以那里为中心,一片血红正在往外蔓延,好像它也会流血。
“那是什么?”郭长城用一种自己都陌生的尖叫声问。
“只是‘影子’——你别瞎激动。”赵云澜伸手在墙上的黑影上抹了一下,血红色的液体就顺着他的手指尖,像老旧受潮的墙皮一样扑簌簌地掉下来。
“什……什么玩意的影子?”
赵云澜动作顿了顿,忽然半侧过头,诡异地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郭长城甚至觉得自己被对方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攫住了灵魂。
他听见赵云澜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轻柔地说:“你知道么,有的时候,一个人可不止有一个影子。”
郭长城一声不吭,顺着身后靠着的墙,像根面条一样滑了下去。
赵云澜:“……”
“都怪你。”大庆翘着尾巴,围着晕过去的郭长城转了两圈,这个倒霉催的小实习生已经在“每日一晕”的路上越走越远了,黑猫不满地甩了甩尾巴,“吓晕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又不是故意的。”赵云澜伸脚轻轻地踹了踹郭长城,实习生顺着他的小腿滑了下去,毫无反应,“谁知道这货还是声控的,两句话就晕?我最多以为……他会尿个裤子什么的。”
大庆:“……”
“这样我就可以用成人纸尿裤冲抵他的奖金了。”赵云澜俯身把郭长城搬了起来,一甩手扛在肩上,看起来就像是扛了一麻袋土豆,还随着步伐甩来甩去,他动作轻快,语气却十分冷淡,“给我说说,这小子是谁家的关系户?插到老子眼皮底下碍眼。”
“据说部里刚刚空降的下来个大领导,是这小子的舅舅。”大庆说。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问:“那傻逼不知道特殊调查处不归公安部调动?还是他想给自己的外甥弄个‘因公殉职’?”
大庆喵了一嗓子:“有本事你别冲我来,当面把调令往人脸上摔,背后叫人傻逼,当面一口一个领导,叫得比干爹还亲,老猫我也活了几千岁了,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节操的‘令主’。”
“失节是小,饿死是大。”赵云澜把烟屁股掐了,在猫咪脑门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也请你们这些整天没事假清高的同志们都好好摸摸自己的良心,你们的那编制,每月按时打在卡里的工资奖金,逢年过节发的大小福利,以及办事的时候不受任何其他部门阻挠捣乱的权利,都他妈是大风刮来的?节操是个什么玩意,能吃吗?好吃吗?”
一直在吃进口猫粮、以至于体型也越来越走向国际化的大庆默默地闭嘴了。
历代“镇魂令主”,都是在阳世三间管着阴曹地府的事,哪怕不表现出来,心里也总会把自己当成活人堆里的异类,很少有像赵云澜这样入世的。
而且他不单是入世,还入得颇为八面玲珑,如鱼得水,乃是个下得了阴曹,上得了酒席,推杯换盏会劝酒,嘴里亲兄弟,心里骂他娘的人才。
至于吃喝嫖赌、逢场作戏那一套,他更是炉火纯青、五毒俱全。
以老猫冷眼旁观,要不是赵云澜“不幸”继承了镇魂令,也许能凭着这种与生俱来的绝世混功,混成个大人物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