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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朝歌夜弦 (第1/2页)

新帝登位不过寥寥五载,本应着建国庆贺之礼,多些钟鸣鼎食,也未尝不彰显大国气派。然这京城,这城墙瓦器,这廊院琼楼,表面看似光鲜锦绣,实则是从百姓的口粮中生生挤出的黄粱一梦。

这一切都因为当今国君的昏靡无度,皇家的宴会办的气派非凡,就这一道城墙,隔开了两个世界的人们。王侯将相们的侯服玉食与平常百姓的节衣缩食在同一场庆典中,上映着。

穆若颖从郊外散步回家,身上挂着被血渍染红的残破白衣,脸上不起一丝波澜,似早已忘记了就在半个时辰前,自己杀了一个人。寻到城东一家裁缝铺,老板娘看着那芳龄少女眼底的杀意与冷凄,自是一个字不敢多言,为她换妥当了衣衫。穆若颖扔下一锭银子,便敛藏住了所有的孤寒与清冷,如一个邻家少女在郊外巡游般走出店铺。

“拿来!今天再不交地租!我便把你那闺女卖了!给穆府的大公子当贱婢!那公子哥,可是玩女人下狠手的!”

声音来自远处一家茶庄,穆若颖本不是打听世俗,插手凡尘的人,只是听到穆鉴染的名字,挑了下眉,眼波不惊,眉眼低垂,纤长的睫毛以好看的弧度弯曲着,却连轻微的颤动都不曾有过,甚至连头都未曾抬起,只是望着地上成群的蚂蚁,饶有兴致地听着故事的上演,究竟是怎样的恶霸,竟拿着穆鉴染的名号为非作歹。

她的那位哥哥,是穆府独子,不算愚钝,有些聪明,被穆惊鸿捧在手心长大的。毕竟等穆家家主死了,穆鉴染理所应当的成为下一个家主,抑或是……

下一任国君。至于女人,他和穆惊鸿果真是父子,**无度,却只爱权利和金银,也称得上是一个登徒浪子了。

“求求您了!官家!五天前我们才交了地租啊,这地租不说好了一时令一交的吗?”

那个女人扑通的跪倒在地上,给那两个穿着黑服的当差小使连磕了三个头,抱着怀里那刚满十四岁的女儿,颤抖着哭泣。这女孩子,一入穆家门,不出三天,就在那乱葬岗中了吧。

“今天是新皇登基的五载庆典,朝野上下都送来贺礼,贺礼的银两从哪儿来?自然是你们牙缝里!今天收不到你的地租,我们哥俩儿也没命活!”

好一任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官员,穆若颖心中唏嘘。可这银两,穆若颖心中明白,周转千回,也是到了穆府的银中。穆惊鸿现在权倾朝野,这天下究竟是新皇的还是穆惊鸿的,谁也说不清。然,能将剥削百姓说的如此直白,连最后一层遮羞布都不要了的王朝,穆若颖心中早已开始为亡国做好了倒计时。

“官爷,我们这小店一天才赚五十啊,您杀了我吧,我真的给不出这五十两银子,只求您别卖了我的孩子啊。”

穆若颖听了那茶店女人声泪的哭诉,视线才从蚂蚁上掠过,远观着女人的悲戚绝望,动了恻隐之心,那清寂悠远的眼眸方才颤动了几分。五十两……看来今晚的这场盛典还真是步步生金啊。她望向那躲在母亲怀里打颤的小女孩,泪花哭湿了面庞,却依旧没有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她也是怕极了来到穆府那阴诡地狱吧。

“我有什么办法!别说了!快!跟我去穆府!”那两个小使失去了耐心,生拉硬拽的将女人怀里的女孩拖上了马车,留下的只有那个女人的嘶吼和女孩绝望的泪水。

马车扬长而去,开往的地方,穆若颖再熟悉不过了。她就和那些百姓一般,远远的张望着,不出手相救,也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场悲剧到结尾。茶庄的女人,自杀了。

待人群散了,穆若颖还在离茶庄的方寸中,久久不能忘去,那女人绝望而无助的双眼。自己向来是个冷血的人,只是那份母爱唤起了她今日对于母亲的些许思念罢了。

穆若颖踱步走在街巷上,耳边还是那女人的嘶吼,和马车的昂扬。可如今的眼底,已望到了王公贵戚们在高台楼宇诗酒茶话,大府小姐们也在首饰铺和裁缝铺相交甚欢,仿佛刚才的人间,才是幻觉一般。

仿佛京城本该就如此繁华。亭台楼宇间镶的金丝边与玉琅环,高山流水的假山庭院修在一座座高墙深院中,左侧能听到琴瑟和鸣的佳乐,右侧可闻到那三十年陈酿散出的醉意。

黄粱如梦,有些人的命就是能好到活在梦里一辈子;可有些人,命运从不许他们不清醒,他们能做到的就是看着这场盛世繁华,明白自己的处境是何等锒铛。

“你听说了吗!楚凌然回京了!”铺着厚重胭脂的女子和旁边的小姐说闹到。

“楚凌然!就是我国最年轻的将军,楚凌然嘛!”

“你听说了吗?楚凌然回京了!”

“真不知新皇还会封赏他什么!他战功赫赫,给他王侯之位,他也不要。金银珠宝还是美人,他都不缺呢!”

所有人都似乎因为楚凌然沸腾了起来,看来这个战功赫赫的年轻将军的确本事不小,可若是单纯的一个武夫,谁又会对着天下不感兴趣呢?不要封地,不要王爵,听上去倒是超然物外,可是俗世终究是俗世,没有人能逃脱的了它的浸染。

若非他感兴趣的是整个天下,而不是遥远边疆的一小块封地?

楚凌然,楚凌然……

思绪被打断在穆府门前,今日是皇宫庆典,也是穆府权倾天下的第五载,穆府上下都忙到人仰马翻,自是没空管一个庶女何时归家。穆若颖便悄无声息的从后门溜进屋内,想借着自己里屋在最偏远的南边,寻求片刻的安宁。不料中途,被大管家拦住。

“穆若颖,你上午不在府内,老爷找过你,你快过去请罪。”语气轻蔑无礼。端起来大管家的架子,倒是把穆若颖当成了下人吓使,恐怕他此刻并不知晓他的儿子早已命丧黄泉,尸骨无存了吧。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穆若颖抬头双眼紧盯着管家,上前了一步,周遭发出了冷绝的气场,似是一位独领天下的帝王,如此的威严,天下生灵谁都不可反驳一句。穆若颖向来在府里唯唯诺诺,温婉和良。到不想去今日这般咄咄逼人。管家被逼的退后了半步,额头沁出了点点汗珠,半响说不出一句话。

哼,孬种。和他那儿子一般。

“穆管家,今日,我把话说明白些。我敬您是穆府三代主事,不曾端着小姐架子。可今日,是父亲与整个朝堂的庆典之日,您该守着自己的本分,老老实实做事,若您诚心与我过不去,我好歹也是穆府二小姐。留的是摄政王身上的血,您说呢?您是聪明人,不用我多说,您会活到穆鉴染当家的那一天的。”

穆若颖一字一句不夹杂一丝一毫的情绪说出了口,用只有管家和自己听的到的音量,却一字一句砸在了管家的心口,向来不在人前出头的穆若颖今日却对自己说了那么一席话,而自己竟也被她质问得哑口无言。这样的气场,与冰冷的气氛,让他呆滞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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