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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

开门的小厮垂首站在一旁木讷的开口:“棋王爷,主子在凉亭等您。” 沈亦棋听完这句话也不着急去,反而上下打量着小厮,似乎对他很感兴趣:“一段时日不见,常断你看着愈发呆板了。” 眼前叫常断的小厮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嘴里又重复了一遍:“主子在凉亭等您。” 沈亦棋看着他轻笑一声,才抬脚向凉亭走去。 这宅子从外面看毫不起眼,可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引入眼帘的是主院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青砖石铺就的小路蜿蜒向前,曲径幽深,一眼望不见尽头。 沈亦棋走在曲折的小路上,很快就找到了常断所说的凉亭。 凉亭内坐着一个男人,慈眉善目,看着和蔼极了。 身上衣着华丽,衣袍间镶着金边没有其他图案却一眼能看出不是寻常布料。 他抬头见是沈亦棋来了,笑眯眯的向他招手:“棋王爷来了?过来坐。” 沈亦棋面上带笑,唤了一声:“王相公。” 等他踏上台阶才发现石桌只有一个石凳,此刻正在这位王相公身下。 沈亦棋神色未变,不声不响的站在王谏对面。 王谏自一开始和沈亦棋打过招呼后便再没说话,低头一心研究面前这盘棋,好像感受不到沈亦棋的存在。 庭深寂静,只能听到鸟叫和蝉鸣声交杂着此起彼伏。 夏日炎热,即便是这凉亭此处位置极佳,不时有微风吹拂,沈亦棋脑门上也已经泛起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脸上却看不到一丝不耐的情绪,反而一同盯着面前这盘棋,神情认真。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王谏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温和:“棋王爷近日可好?我专门吩咐下人一定要好好关照你,不知他们做的可还让你满意?” 那纨绔公子哥家中也算数一数二的富商,在宰相眼里,居然就就是个微不足道的下人。 沈亦棋笑着回答:“既然是宰相的吩咐,他们自然不敢懈怠。” 王谏呵呵笑了一声:“满意就好,满意就好。可是——”王谏一顿,声音有些低沉:“棋王爷的表现却让我并不是很满意。” 沈亦棋神色微变,声音颤抖听上去格外慌张:“亦棋惶恐,不知哪里做得不对,还望相公明示。” 王谏冷冷一笑:“惶恐?呵,当年你被圣上逐出宫,是我派人寻你,亲自授你诗,教习武功,你可忘了?” “亦棋不敢,您的教习之恩亦棋一直铭记在心,只盼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报答相公。” 沈亦棋躬着身,双手握拳胳膊抬高越过头顶。 王谏呵呵一笑:“王爷言重了,我提起往事并无他意,只是想看看在王爷心里的秤杆上,我这把老骨头还有没有点分量。” “亦棋始终是站在您这边的。” 王谏闻言眯眼盯着沈亦棋,不放过他每一个微妙的表情,眼神像是淬了毒的刀子,泛着逼人的寒意,阴冷锐利。 半晌,他收回了眼神:“我听说,棋王爷昨日竟为了一个外人伤了自己人,这倒是让我一时分不清王爷话里的真假了。” 沈亦棋赶忙开口:“相公您有所不知,那人是将军府的嫡女,将军府二位疼这个女儿是全城人人皆知的,要是她昨日真出了事,将军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彻查到底,到时候…………” “姜家的女儿?” 听王谏语气微变,沈亦棋知道这显然是手下人欺瞒谎报了。 但他好像听不出来王谏语气中的疑惑,抬起头满脸着急:“是啊相公,亦棋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所以才贸然出手救下她伤了您手下的人。” 王谏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变得兴奋:“那这么一来,你与姜家岂不……” 沈亦棋直起身,伸出手捻起桌上的一颗黑棋夹在指尖,落子瞬间嗓音带笑:“姜家,棋子而已。” 低头再看这盘棋,黑子已经冲破了白子的困局,短兵相接。 王谏抚掌大笑连连称赞:“哈哈哈,好!好!王爷的棋艺果然了得!怎的还站着?快坐。” 话音刚落,小厮已经将石凳放在了沈亦棋身后。 沈亦棋微微拱手,才坐下,常断却突然出现抱着一个人摔在了凉亭外。 沈亦棋看过去,正是昨日小巷里的那个男人。 他浑身是伤姿势怪异的趴在地上,胳膊和大腿处隔着衣袍渗出大股大股的鲜血染红了亭前洁白的鹅卵石。 他抬眼看到王谏,浑浊的眼睛里闪出一丝希望,身子发力往前

蠕动,像没有四肢的爬虫,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人发呕。 一旁的小厮被这诡异的一幕惊的说不出话,等那人凑近些才看清,他的手和脚全部被割断,但没有完全割断。 红色的筋强行拖连着残肢,稍微一动筋被拉长,随即又拖回,和蜗牛爬行时的壳一样。 只不过他所到之处不是白色粘液,而是一道长长的血痕,触目惊心。 “相,相公,饶……我……饶我,一命……”短短一句话竟被他嗓子里几番涌上的鲜血打断了好几次,气竭声嘶,似地狱里爬上来的索命厉鬼。 突然一柄长刀自上而下狠狠贯穿了他的身体,他像被定在砧板上的鱼,挣扎两下就没了气息。 那一刀,快、准、狠,眨眼间就要了这人的性命,整个凉亭死一般的寂静。 沈亦棋看向常断,他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沉默的站到一旁擦刀。 “惩戒个不听话的畜生,棋王爷不会在意吧?”王谏冲着沈亦棋说话,眼睛却盯着地上的尸体,意味不明。 沈亦棋似乎被吓到,面色苍白忙不迭的从凳子上站起:“相公做事向来毕立赏罚,此人,此人故意欺瞒有辱相公名声,留他全尸已是相公宅心仁厚。” “罢了,看棋王爷似是身体不适,就不留了。”说罢王谏起身率先离开了凉亭,看都没看地上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沈亦棋躬着身子,一直等王谏的身影消失,才跟着常断从进来时的小门出去。 门关上的一瞬沈亦棋表情恢复平常,刚刚还恐惧的眼神一扫而空,像换了个人似的冷漠淡然,与刚才的做小伏低截然不同。 就在沈亦棋和王谏说话间的功夫,姜烟已经找到了灵月的家。 院落虽小,却五脏俱全,庭院中栽着一棵玉兰树。 正直夏季,玉兰花开的旺盛,朵朵饱满合拢成一个蓬松的雪团,压弯了枝头。 一阵风吹过,片片花瓣飘散在空中,灵月站在树下痴痴的抬头望,花瓣擦过她的脸颊落在肩膀上。 灵月捻起其中一片放在手心里喃喃道:“这玉兰树第一次开花是在我生辰的时候,当时仲二拉着我的手站在树下对我说: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姜烟看着站在花瓣间的灵月,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此时却阴阳相隔,看着属于曾经的点点滴滴,如何不生愁绪。 萧立见姜烟走近这户人家的玉兰树前便没了动作,悄然到她身后沉声开口:“喜欢?” 姜烟正看的出神,顺着声音的出处,身子微微往后一仰脑袋就抵到了萧立胸前。 萧立低头对上姜烟的眼睛。 二人挨的很近,喷洒出的气息相交融,萧立冷冽的草木味混入了属于少女身上独有的的清香。 萧立心脏不受控制的漏跳了一拍,没有挪开眼,直勾勾盯着姜烟清澈眼眸里倒映出他的银色面具。 姜烟身子放松,力量都集中在脑袋上,全凭萧立支撑她站立。 姜烟抬头看他银色面具,上面居然隐隐绰绰的印出了玉兰花的影子,闪烁跳动的光点点缀在花瓣周围,像一幅会动的画。 “内个………”姜烟回过神来,赶忙直起身抱歉的冲灵月笑了笑,向房屋内走去。 屋子里和外面一样,都被屋子的主人归置收拾的很整齐,只是——有些过于干净了。 按照灵月的描述,这屋子约莫快一周都没人来过了,可柜面乃至地下都仿佛被人打扫过,没有一丝灰尘。 姜烟看向灵月打趣道:“你不会还每天回来打扫卫生吧?” 萧立扶着姜烟与她前后脚进了屋,闻着屋子里的味道微微撇眉:“迷香。” 姜烟一愣,暗暗惊叹,即使是有人下了迷药,一周过去那味道肯定也早就消散了,萧立居然刚进屋就闻到了。 “能闻出是什么迷香吗?” 让人迅速睡着且在坠入水中后都没有激起身体的保护机制,想来不是一般药效可以达到的。 萧立沉声道:“此香名为散魂花,寻常百姓人家别说买见都见不到,是黑市上一名神秘的西域药师研做出来的,因其效果特殊在黑市上的卖价一两可值千金。” 鬼市?姜烟默默记在心里,接着开口:“那你再看看,还有什么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萧立盯着姜烟,眼神幽暗:“这就是小姐说的散心?” 姜烟知道自己突然这般行为萧立不怀疑是不可能的,索性摊牌:“我受人所托给她帮个忙,可具体什么忙我不能告诉你。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你若

是不愿受牵扯那你就在门外等我会儿。” 一时间屋子里沉默无声,萧立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在姜烟准备放弃时萧立的声音响起:“这屋子有问题。” 问题?姜烟闻言重新打量起这整间屋子。 “打眼看这屋子似与平常人家无异,可它的布局被人改过。” 姜烟眼睛绕着房屋看了一圈,仔细一想,还真是。 何谓安处?在乎南向而坐,东首而寝室,阴阳适中阴暗相半。 可这屋子坐东朝西,前后超长,左右狭窄,明明是南北通透却硬是改的四面难以入风,就算是门户大开风也很难吹进来 这些所有的特征结合起来—— 姜烟声音轻颤:“不像是给人居住的房子,倒像是个………活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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