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灯都被时九开着,大的灯,小的灯,明亮的灯,晦暗的灯。
林梓心疼电费,让时九少开灯。
时九拿准了林梓的脾气,悠悠地说道:“在疾控中心……”
林梓连忙叫停,她不过是个胆小的姑娘,哪里经得起时九这样吓唬。疾控中心什么的,精神病患什么的,于她而言过于遥远,也不敢多想。
时九躺在柔软的床上,心满意足地拉着被子,医院里的被褥可没有这个舒服,她定定地说道:“林梓,为了你这床,我肯定要替你好好活下去,不让你去坐牢。”她阖上眼睛,呼吸均匀而清浅,睫毛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当真是已经睡着了。
灵魂体的林梓一时间无言以对,果然时九本质还是个疯子。
林梓隐没在空气中,消声觅迹。
这才是她们第一天见面,可是已经经历了生死逃亡,有了过命的交情。
在林梓的过往中,她在逃跑的途中,被那群人抓住了,毕竟她只是个纤瘦的女孩,体力根本就抵不过那群亡命之徒,最后被剥了衣服,拍了不堪入目的照片。
被警察找到的时候,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当时她的心理已经在奔溃的边缘……
恐惧,无助,绝望,但即便是那样,她还是想要活下去,直到他把她的手脚砍断,直到她被所有人以为是一个放浪的女孩,糟糕的钢琴师,这才断了她想要活下去最后的最后一丝念想。
再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只是给父母蒙羞,增添负担罢了。
她不甘,她怨恨,她愤怒,为什么要让她经历这些,她平生没有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屈辱,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结局?
仅仅是因为,她挡了别人的路吗?
这世间千万条路可走,为何非要走她这条路,为何非要把走在前面的人推到万丈深渊之下?为什么?
时九睁开了眼睛,一伸手,手上是冰凉的触感,眼角是两滴清冷的泪水。
她低声说道:“林梓,别难过了,别哭。明天就去收拾渣男还有渣男他妹。”
脑海里有林梓带着哭腔,轻轻地嗯了一声。
时九无声地笑了笑,她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个精神分裂,她是主人格,林梓是副人格,好在她现在意识还算清醒,要不然可能要开始怀疑,过去在疾控中心的经历是不是也是她脑海里虚构的了。
第二天,时九在衣橱里换上了一件青绿色的羊毛衫,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随即就打算出门。
被林梓紧急叫住了,“时九,这样出去会被冻死的。”
时九闻言又回去加了件格子大衣。
林梓无奈地说道:“再加一条围巾,还有手套,对了,还要帽子也要戴着,一定要全副武装。”
江城,是一个很冷的城市。
时九无奈地拽了一条纯白色的围巾,在脖子上胡乱绕了两圈,又戴上了针线手套,看了一眼林梓的那些帽子,下意识地拿了一顶红色的贝雷帽。
对于身体原主人的要求,还是要尽量满足到,要不然把林梓气哭了怎么办?
今天本该是林梓在Anglethevil乐团演奏的日子,这是一场周年献礼的活动,会有很多音乐界和商界的知名人物到场,是一次很重要演奏机会,为了这场演奏,林梓练习了两个月,每天只睡五个小时。
然而一旦她不到场,演奏人选就会顺理成章地变成渣男他妹,许觅柔,而林梓也会被业界批评是一个没有信誉度的演奏者。
这次演奏的曲目是肖邦降E大调夜曲,林梓担心了很久,怕时九会弹不好……但她的担心其实有些多余,时九虽然是个没有感情的演奏者,但完美无误地演奏出钢琴曲,她还是能做到的。
在进医院前的几年,她接受过的贵族教育里,最重要的一项,就是钢琴。在进医院之后,医院里也有专门的钢琴教室,在时九不发病的时候,也可以去钢琴教室练习。
偶尔也会遇到几个疯了的作曲家,演奏家,不过时九跟着他们学了几天,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带疯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时九想了想,出门前又从厨房拿了一把折叠刀。
林梓懵懵懂懂地问道:“带刀防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