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高大的男人去而复返。 看了一眼等在车旁的桑晓后径直绕去车后座，拉开车门，扶出里面的成澄。 不用再问，唐礼昀这一系列动作已经证实了桑晓的猜测。 “过来。”他看着站在旁边的桑晓，说：“你来扶着她。” 桑晓心中别扭，磨磨蹭蹭走过去。 成澄闭着眼睛摊靠在唐礼昀身上，他直接把她丢了过来，没有一点怜花惜玉之情。 沉重的力量歪过来，桑晓慌忙接住成澄，吃惊地瞪着唐礼昀。 没想到唐礼昀看都不看她，拿上成澄的包直接套到桑晓脖子上，然后转身甩手关上车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毫没给桑晓留下拒绝的空档。 接着他长腿一迈，几步绕过车头走到另外一侧，打开后座车门。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几下子就弄醒了温景波。 温景波醒了，但不清醒，嘴里嘟嘟囔囔的听不清，桑晓也不想听。 她觉得唐礼昀这么粗鲁多半是在整她，扶着成澄走了两步，还是觉得愤懑。 她站在车头处，扭着脖子头，问：“你就不怕我摔了她吗？” 唐礼昀一手架着温景波，一手锁了车门。 “嘀”的一声之后，车灯闪烁了两下。 他架着温景波也来到车头处，上下打量了一下桑晓。 挂在细白脖颈上的小皮包在她身前晃悠。 “你摔不了她的。”又问：“你们房间多少？” 他问的是你们，桑晓下意识答：“8009。” 反应过来又纠正：“不对，他是8010。” “房卡？” 桑晓看向温景波裤袋：“应该在他身上。” 唐礼昀面无表情点点头。 桑晓却觉得他低头的一瞬眼中似有笑意。 “这是1028的房卡，你送她过去。”唐礼昀说着把手里的车钥匙连同房卡一起丢进了桑晓胸前未拉拉链的小皮包里，好像往乞丐的破碗里丢铜板一样。 桑晓：“……”有种被施舍的感觉。 此刻唐礼昀已经架着温景波绕过了停车场的小花坛，她看了看紧闭双眼的成澄，只能跟上。 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桑晓带着人深一脚浅一脚总算到了酒店门口。刚一进门，成澄的身子就往下坠，桑晓几乎扶不起她来。 “诶……唐礼昀……”她急忙喊已经走到电梯口的唐礼昀：“我扶不住她。” 唐礼昀回头，不咸不淡说：“让保安帮你吧。” 大堂门口正好有两个保安，见状连忙上前，说来也怪，还未等保安的手碰到成澄胳膊，成澄已经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儿啊？”她迷茫的四处看着，又问桑晓：“你是谁啊？” 保安立刻警惕地看向桑晓。 桑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你连败都不认识了！我是你小姨啊！”桑晓欠疚地看向两个保安：“不好意思，我外甥女失恋喝多了，我怕送回家挨她妈骂，只好先送这儿了。” 说着又作势拿出长辈样训成澄：“不就是个男人吗，要死要活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颗树上吊死……” 一边训一边扯着成澄飞快往前走，与脚速相当的还有语速，完全不给成澄说话的机会。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完全没遗传到你小姨我的优点，选男人不能光看脸，还得看人品、家庭……” 桑晓发誓，以后点酒一定先问一下对方酒量，坚决不和酒品差的人喝酒。 梅子酒她就尝了一小口，到头来受罪的反而是她，桑晓觉得自己真够冤的。 十几分钟后，她终于把成澄弄到床上，喘着粗气坐到一旁休息。七月的闷热根本不是一场雨能浇走的，桑晓身上全是汗。 床上的女孩儿一动不动。 她回头扫了一眼，把脖子上的包放到一旁，打量着房内的豪华布置。 10楼是行政房，估计这一晚价格不菲。 等气喘匀了，桑晓给成澄脱了鞋子，又盖上被子，调整好空调温度。 之后写了张纸条，然后关门离开。 门响之后，床上的女孩儿睁开眼睛，下床走到写字台前。 纸条上一行娟秀小字—— 看着那行小字，成澄错愕半晌，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笑话。 唐礼昀今日虽然克制，但凭着女人的直觉她断定桑晓和唐
礼昀之间不简单。 桑晓不肯喝酒，她就借这个机会灌醉温景波，给温景波制造机会的同时也给自己一个可能。 没想到露出了破绽。 果然，唐礼昀身边没有简单的人物。 她知道唐礼昀作为一个男人碍于情面没有当场拆穿，为何桑晓也没有？还细心给她脱鞋、盖了被子，她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夜已经深了，桑晓从早到晚忙了一整天，现在连脚底板都在喊疼。 她在成澄房间门口等了一会儿，又扒在酒店走廊的窗户住下看。 下面灯火阑珊一片寂静。 估计唐礼昀已经走了，要不他也不会把成澄的背包和车钥匙都给她。刚刚她回想了整个过程，虽然惊讶那一瓶梅子酒的威力，但一直不曾怀疑。 直到扶她进酒店，她发现成澄虽然醉酒，但总能完美地避开水坑。 都说装睡的人叫不醒，装醉的人也不好叫，更何况她能理解成澄的心思。 如果她爱慕的人不是唐礼昀，她是非常愿意帮她的。 只可惜…… 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桑晓垂着头靠在电梯里，电梯的镜子照出她疲惫的脸庞。她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又揉了揉被皮包勒疼的脖子。 几秒钟后电梯到达，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 这是整个八楼里唯一的声响。 走廊里静悄悄，绣着大朵蓝色牡丹花的地毯柔软舒适，脚步走上面发出细微的磨擦声，好像走在云端。 单数房在左边，双数在右。她打算先去看看温景波情况，因此径直右转。 走了两步脚步放缓，停住，她犹豫了一下，调头往回。 然后怔住。 笔直的长廊里，唐礼昀高大清瘦的身型靠在贴了雕花的墙上。 钴黄的壁灯幽幽亮着，男人双手抱胸，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桑晓顿了一下，朝他走去。脚步很轻，像踏在虚云之中。走过去，才发现他就站在8009房门口。 一个口误，他就猜出她的房间位置。 “怎么不去了？”他示意她身后，眼神戏谑。 “我没有房卡。”她在他身前两步处停下。 唐礼昀亮出手心的房卡。 桑晓：“……” 眉心处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犹豫，她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接过房卡：“谢谢。” 却没动。 “我想你应该照顾好他了，我过去是对你的不信任。” “谢谢你的信任。然而我并没有。温景波现在躺在地上，身上还有被我踹过的两个脚印。” 桑晓皱了眉头：““他真喝醉了？”顿了一下，又问：“还是你在诓我？” 唐礼昀眸光微动。 小姑娘看来还不笨。 如此看来她是知道这两个人有一个人是装醉的。想起刚刚在等电梯时，桑晓谎称自己是成澄小姨，白占了便宜不说还把人骂一顿。 逗得他差点笑出声。 想到这，他说：“诓没诓你明早问他就知道了。” 不仅没诓，甚至还做得更过份。在后视镜里察觉成澄是假醉之后，他就开始观察温景波，故意在叫醒时给了他两巴掌。 被打蒙的男人红着眼睛嘟囔了几句就又昏睡了过去。 桑晓皱着脸负气地瞪他。 唐礼昀轻笑一声，就喜欢看这种生气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可爱模样。 “你找我干什么？”桑晓问 唐礼昀胳膊肘朝后一撑站直身体，同时下颚线条绷起敛了笑意。 “等你的答案。”买单时问的那个问题她一直没回答。 “不过现在，”他说，“我已经知道了。” 桑晓抬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 唐礼昀轻轻勾唇。 “放着醉酒的男朋友不管，深夜和别的男人聊天，你觉得这喜欢能有多深？” “你不是别的男人，是我继父的儿子，我的哥哥。” “是吗？你有任何一次把我当作哥哥吗？” “不然呢，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过问我？” 唐礼昀轻嗤一声，突然上前半步。桑晓只觉得一道阴影压来，心口猛地一缩。 高大的男人站在她身前，似乎再多一寸，脸就要贴上他平整的白衬衫。
呼出的气息喷到他身上，狭窄的空间里弥漫着隐隐的茶香。 她把呼吸放缓，努力平息乱糟糟的心跳。 可被男人胸口的灼热炙烤着，脸颊还是不由自主发烫，连耳朵都像着了火，下意识就挪开了眼神。 视线里，他胸口细小的扣子敞开两枚，依晰可见凸出的锁骨。 “怎么了，怎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桑晓心中发慌，脑袋也跟着空白，再没有了刚才的伶牙俐牙。 “……”她后退半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垂下头说：“我累了。” 唐礼昀却不算放过她：“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 桑晓揉了下额头，顺便把散落的发丝掖到耳后，“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回答我，不然我就把你和我从前的事告诉他。” 桑晓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唐礼昀，不敢相信他还有这么卑鄙的一面。 这些年他衣装笔挺，差点忘了他也曾经是个品行恶劣的不良分子。 唐礼昀无所谓地看着她：“吃饭时温景波要走了我的电话，我猜不出两天，他就会联系我。” “不管他怎么样，”桑晓眼睛里冒着火星：“至少他对我是真心的。”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不告诉你早就知道我？” “同名同姓那么多人，他哪知道会是同一人。” “如果不知道，在见到我时又为什么没有一点讶异？” “……”桑晓：“关你什么事？！” 唐礼昀抿唇，无声地看着桑晓。 桑晓嗓子发紧，强装镇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而看向地面，手心里已经都是汗。 这种无声的对峙中她向来不是对手。 她承认唐礼昀说的对，但她和温景波认识不到半年，谁能保证自己对另一方毫无保留，即便是她自己都不能做到，又怎么能要求别人？ 安静的长廊，似乎能听到中央空调的运作声。长时间的沉默让桑晓以为说服了唐礼昀。 桑晓转身，打算绕过他回房间。 “为什么我不行？”擦肩的时候，他突然开口。 桑晓一顿。 努力平复的情绪就被这低落的一问烫到。 “如果不喜欢都可以在一起，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