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前后的雨雾湿气从来不会缺席,特别是在山腰的树丛底下踏青时,湿闷的感觉就会更加明显。脚下泥泞的小径湿滑如鳅,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过拦路的朽木,拨开杂乱丛生的草莽,走一步探一步地前进,就怕粗心大意突然踩空,让自己掉进那些无棺填葬的空墓穴里头。
任清风虽然每年都会上来祭拜祖先,但对着这些铺天盖地疯长的草木,早已一脸懵圈找不到北,还好小径并没有分岔开来,不然靠他来指路的话,肯定会走错方向。
四周的黑气越来越浓烈,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阳眼的关系,看着脚下那些湿滑的泥土,怎么都是黑不溜秋的?
黎姐姐蹲了下来,拿起一条树枝戳了几下黑泥地,还放到鼻子那里闻了闻。然后她问任清风:“是谁给你们家族祖坟选址的?”
任清风说:“这个我哪知道啊?都是老一辈安排好的,我们这些后辈每年能够坚持过来拜拜,已经很不错了。”
“啧……那,前面就是你们家的祖坟了吧?”黎姐姐指着前方那个,被茂密的草丛和枝叶半遮半挡的墓地。
任清风脚踮颈伸,望了一阵子之后才说:“对,就在那。”
“紫璇,留意好四周的情况,一旦有什么异常,记得马上要让我知道。”黎姐姐突然变得很谨慎,弄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姐,现在比较异常的是博弟,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刚刚一踏上这条小径,他就开始很警惕似的。”之前一直趴在我头上的谛听小分身,正对着前方墓地发出狗狗低吼的声音,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这个反应。
任清风很是疑惑:“你们在说什么呀?继续走啊。”
虽说是家族祖坟,但这里并没有很好地去彰显“家”和“族”的气势。被野草挤满了缝隙的圆形墓地已经失修开裂,厚厚的青苔活得却挺宽裕,一块青一块黑的,毫无声息地渗透到了石砖水泥地里。
而且整个墓地的设计也很简陋,就是那种中间高起再往两边弯落的古朴风格,不像现在墓园里那些新立的,石顶圆柱,遮阳挡雨,光滑漆金,小松作伴,既精致又气派。妈咪和阿爸的墓就是这样。
任清风一边顺手清理着杂草一边说:“爸跟我提起过,这个祖坟是在上个世纪九零年的时候安坐在这里的,下面葬了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你们看,左青龙、右白虎、大环抱、坐如钟、靠南山、面北水,添子添孙,大富大贵!”
黎姐姐根本没有理会任清风,她在墓地四周不停地检视着脚下的黑土,趴在我头上的博弟更是没有一刻消停过,他坐立不安,四处防备。
黎姐姐不停地在嘴里念叨着:“竟然全都吻合了,但怎么会……?不可能!那只是一个传说……”
当我正想过去跟姐姐她了解情况的时候,突然间,任清风整个人就这样面朝地,笔直地倒了下去!这重重的一摔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不要让他的血滴到地里头!”黎姐姐马上喊道。
我立刻跑到任清风的身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给翻了过来。果然,他的嘴角处破损了,鼻梁也撞得瘀青,两处伤口里的血正酝酿着要怎样钻出去。
我赶紧把他的头放到大腿上,然后拿出纸巾,将那些快要滴到地上的血液给截了下来。就在按压伤口帮他止血的时候,我这才发现,原来有不少鲜血已经偷偷地往外涌溅,而且还渗透到泥土里边去。
“姐,你看,他的血已经……”
“糟了,得赶快离开这里!”就在我身旁的黎姐姐还没开始扶起任清风,四周的黑气竟然快速地聚拢起来,弄得头上的枝叶沙沙作响,本来闷热的空气也换成了湿冷的烟雾。越发浓密的黑气甚至还直接无视正午阳光的存在,肆意地向我们挑衅。
任清风毕竟还是比较强壮,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呀!好痛!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是中暑吧?咦?天空好暗啊,这是要准备下大雨吗?”
“清风你看着我,在晕倒之前你做了什么?见到了什么?快回想一下。”黎姐姐在戒备的同时,还不忘跟旁边这个倒霉的家伙了解情况。
“我、我什么都没做啊,嘴上说着说着就突然眼前一黑了,醒来的时候你们俩就已经围了过来,神经还这么紧张,其实就是嘴角和鼻子疼了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等等,我们不会是遇到山贼了吧?”任清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紫璇,清风,我们准备冲出去吧!”黎姐姐说。
“嗯!我知道了。”
“冲出去?还真的有山贼啊!真的假的?”任清风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清风,听好了。你的祖先墓所安坐的位置并不是什么风水宝地,而是一块不折不扣的养尸地!”
“养尸地……是什么意思?”
黎姐姐答道:“这样给你解释吧,在养尸地下葬的,由于地质条件和环境因素都非常独特,所以尸体会有很大的机率成为一具荫尸,也就是那些长年都未能腐化的尸体。而养尸地所指的,就是那一方培养不腐尸的土地。
今天早上,我还以为只是因为你的祖坟墓地受到破损浸水,才让你的邱陵塚墓被黑气所笼罩。但现在看来并没有那么简单,确实是小看你的倒霉运了。”
“那黎姐你的意思是,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尸身到了现在都还没有腐烂吗?那到底是好还是坏呀?但这个跟山贼又有什么关系嘛?”任清风总是问着这个又提起那个,搞得我都有点烦了。
“哪里有什么山贼,都是你自己一个在那瞎猜!姐,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跟他详细说明吧,黑气已经浓密得快看不见回去的路了。”我现在才算明白,为什么刚才博弟会如此异常地警惕和着急起来,原来不明的威胁正迅速地向这里集结,此地真的不宜久留。
“紫璇,清风,把你们的手掌都摊开来吧。我会在你们的掌心上写一道紫雷咒,等下跑出去的时候,要是碰到什么突发状况,就把手掌用力地往外推,并且要大喊一声‘霹!’,都听明白了吗?”黎姐姐从小背包里掏出一个袖珍盒子,里面应该是一套写用的毛笔和朱砂。
沾了料的红头毛笔洋洋洒洒地在我们的手掌上写着咒,这一回我很是认真地看着姐姐她所写的东西:先是一个黎字,还特意将中间“人”的那两笔延了开来,而最下面的那个“氺”却缩扁了。在延伸出来的一撇一捺下面,又接上两竖笔划,间出了一个位置,里面写的就是“紫雷”两个字。
黎姐姐一边写一边念着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