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面额,待闻淑仪回过神来时,祝九安已推门而出。
也是在那时,闻淑仪才知,原来张牙舞爪的祝小侯爷,竟对自己暗生情愫。这般情意深藏的内里倒浑然对不上他张扬的性子。
闻淑仪已是人妇,自知身份有别,闲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要走。
须臾间,他拉住了她的手腕。
久经沙场的掌心肌理布满了细茧,有点硌手,闻淑仪想要抽回手,却反被他握紧。
“闻娘子,回我句实话,你当真过得好吗?”
已成荒原的心田偶得暖语,闻淑仪微微愣住,鼻子有点发酸。
他的声音坚毅而沉稳:“倘若你过得不好,定要同我讲,我......”
后面的话,闻淑仪没机会听到了,因为裴策珩来了。
她很想问问他,他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
可是眼前的人并不是三年后的祝九安。
不过,闻淑仪很庆幸眼前的不是三年后的祝九安。
眼前之人还是这般鲜活,而不是那城墙之上的死尸。
“你.....哭了?”祝九安微怔,稍稍蜷起的指尖暴露了他的不知所措。
“没有。”闻淑仪偏开头,佯装揉眼睛:“眼睛进沙子了。”
祝大傻个疑惑地凑过去,俯身盯着她看:“可你分明就是哭了啊,喏,泪珠子都掉我手上了。”
“祝九安。”闻淑仪蹙眉发恼。
“谁欺负你了?该不会又是你那个兄长罢?”
“都说了没有。”闻淑仪努了努嘴,把檀木盒塞给他:“给你带的。”
“这什么?”祝九安打开一看,那双眸子不由得瞪大,受宠若惊:“我也有份?”
"你也?”
“那日恰巧见你从沉香斋出来,我就问香娘你来此所谓何事,她说你是为你兄长来定香的。”
“怎么你们都想到送熏香?”顾辞缓步走来。
闻淑仪:“顾公子此话何意?可是还有谁打算送熏香给我兄长?”
顾辞面上不大情愿:“还能有谁,孟二小姐呗。”
“哦?还能取得清贵仕女孟清窈的青睐,你这兄长着实好有魅力。”祝九安意有所指地瞥向她,语气酸溜溜的。
然而这番话没有酸到闻淑仪,硬是叫一旁的顾辞平白中了箭。
顾辞凉飕飕地白了他一眼。
意思是我没有魅力是罢。
“那不挺好。”闻淑仪踩上台阶,眼睛里映满了果饯花糕,嗓音悠悠:“往后我们闻家定会子嗣绵延。”
祝九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吃醋?”
“我吃什么醋?我比较爱吃辣。”闻淑仪惬意地眯了眯眼:“嗯!这个辣炙鱼鲊味道不错。”
“你不是喜欢你兄长吗?”祝九安心口微紧,一眨不眨地看她。
“是啊,妹妹都会喜欢自己兄长罢。”晶莹亮丽的唇瓣沾上了辣末香油,殷红的舌尖探出将其舔舐:“不过不是男女的那种,而是亲情纽带的缘故。”
那双桃花眸顷刻亮起,阳光打在他的眉骨上,照入眼底,犹如璀璨星河。
“方才听你们说,这些都是你做的?”
不等祝九安应下,顾辞上前拆台,拿了块干肉脯丢嘴里:“他哪有那能耐,除了那份桂子米糕,其余都是酥云坊买的现成的。”
顾辞话音未落,后腰被人暗砸了拳。
他痛得咬牙,嘴里的肉脯还没咽下,被呛得面色通红,顾辞僵硬地扭头看他,幽幽瞪他:大哥,你知不知道你是个武将,自己多大的劲没点数?
祝九安皮笑肉不笑:你不拆台你能死?
闻淑仪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气氛,不禁弯了弯唇,随即她捏了块桂子米糕,轻咬了口。
“米糕也很好吃,费心了,祝小侯爷。”橘调金色光华映落在少女细腻的面颊上,茶栗色瞳孔干净纯澈,她的薄唇微勾,玉雪娇楚。
祝九安愣愣地回望她,耳根在悄然间沾了薄红,心跳声震动耳鼓,被藏在胸口的紫檀木盒染上血气方刚的男子体温,隐匿于袍衣下,隐匿于郊外春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