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份愧意,很快就被孟清窈接下来所言击碎个彻底。
“一个布庄女儿居然落魄到穿印花面料,我分明记得你从前很喜欢精巧绣花。”孟清窈忽得低低“啊”了声:“想起了,你如今在守孝,确实不宜穿的花枝招展。”
此话一出,闻淑仪的脑海有那么短暂的空白。
“你,什么意思?”
“嗯?你不知道?”孟清窈佯装惊讶地捂嘴,指尖往上指了指:“你爹娘的尸首还在城墙吊着呢,这五日太阳正烈,都腐烂发臭了,瞧着可恶心呢。”
闻淑仪目光顿时呆滞,清泪无声地坠落,她身形一个不稳,直接跌坐在地:“不,不会的,你在骗我,他说了会......”
“他说了会遂我的意,杀了闻府满门,而今,只余下一个你了。”
孟清窈的嗓音在屋内回荡,闻淑仪僵硬地抬头,长睫轻颤,泪水溢出眼眶,整个人如坠寒窖。
“你还求他。”红唇勾起,她的长眸弯弯,笑意却不达眼底,宛若淬了毒:“你爹房的正是裴策珩放的。”
闻淑仪脸色顿时煞白。
“说起来你也是够可怜的,上赶子倒贴也得不到他半分怜悯。我只是随口试探提了嘴,只要他屠了闻府满门,我就原谅他,没曾想他半点不带犹豫,立即就应下了。”孟清窈咄咄逼人,冷声发笑:“闻淑仪,你简直是这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是你自己害死了你的父母!若不是你非得做那等子下贱事,一切都不会发生!”
闻淑仪再听不进半句话,她的双目猩红,机械地缓缓抬头,脑海中只余下那句话:是孟清窈和裴策珩联手陷害闻府至死。
他们居然下得了此等狠手!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闻淑仪反手拔下发间的木簪,起身朝孟清窈刺去。
对方早有预料地闪开,握住她执簪的手,压下眼皮与其对视,正欲将木簪倒刺向闻淑仪的喉颈,余光瞥到匆匆赶来的裴策珩,她的神情一变,将计就计,抓着她的手在自己肩侧划破一个口子。
“清窈!”裴策珩快步上前,一把摁住闻淑仪的肩膀,粗暴地将人推开。
闻淑仪没设防,踉跄地跌倒在地,后腰磕上桌角,痛得她面色扭曲。
“你没事罢。”裴策珩小心地察看她的伤势。
孟清窈低嘶了一声,故作柔弱:“我没事的。”
“闻淑仪!你是疯了不成敢行刺皇后!”裴策珩怒不可遏地瞪她。
闻淑仪艰难地撑住桌面,笑得惨淡又癫狂:“是,我是疯了,我们闻家疯了才会收留你这个白眼狼!”
裴策珩被她吼得一愣,后知后觉地看向孟清窈:“你同她说了。”
裴策珩眼底的怪罪之意被孟清窈捕捉到,她的眸色闪了闪。
“你为什么要说这件事?”他的语气冷下。
孟清窈微怔,不知为何,这种局面在她意料之中,否则如何解释他迟迟不对闻淑仪下手,如何解释他们夜夜交颈而卧。
可越是如此,闻淑仪越是不能留!
“我为什么不能说!我就是要让她痛苦,是她拆散了我们!”孟清窈眼中含泪,暗哑哭诉:“你根本就不懂,我这三年心里有多恨!我在皇宫中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思念你,可一想到你身旁躺着别的女人,还是此等心术不正的女子,我的心里就像是被什么抓挠着,焦灼万分。”
裴策珩忽起的不悦被她这番话泼了个凉,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何要刻意隐瞒闻淑仪,更说不上来为何孟清窈揭穿后他会第一反应诘难孟清窈。
繁杂的思绪还来不及理清,身后的人影突然往外冲,裴策珩心下一惊,迈开大步将人拉住。
“你想去哪?”裴策珩沉着脸,随即对上她狠绝的目光,须臾间,胸口像是被什么刺疼,泛起的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掀起不知名的寒意,通体发冷。
“滚!你滚开啊!”闻淑仪剧烈的挣扎,发丝凌乱地遮挡她的脸容,但那浸透的恨意却半分不减地落入裴策珩的眼里。
“我恨你,我恨透了你!裴策珩,我此生做过最大的错事就是爱过你!”
裴策珩的气脉随之混乱。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流失的声音。
“爱过,意思是而今不爱了?”裴策珩的手背青筋凸暴,狰狞地虬结,他一手将闻淑仪两只手腕攥紧,余光瞥向身侧的孟清窈:“清窈,你先回去。”
“裴郎.....”
“阿朝,送皇后回宫!”裴策珩提高音量喊道。
一直候在院门口的阿朝利落闪现,抱拳行礼:“皇后娘娘,请。”
孟清窈冷冷地扫过二人,不禁发笑,目光在闻淑仪看向裴策珩的绝望仇恨神情上定了定,她悠悠捋好披帛,高傲地仰着头,缓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