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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赴宴

承乾殿内,宋时锦正由宫女卸着满头的珠钗,这些华贵的金饰压得她有些不适,私下里还是怎样舒服怎样来吧,随着钗饰渐渐减少,宋时锦的脖颈即刻轻松了起来。 忽地,铜镜中多出来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是黎宴,虽然他脸上并没有什么神情,但宋时锦知道他带有愁绪。 与宋时锦四目相对时,黎宴敛下神色,瞳眸中又噙上了光华:“我来。” 宫女们急忙福身行了礼退至一旁,低头不敢乱看。 他走到宋时锦身后,拿下未卸完的头饰,搁置到梳妆台上的匣子里,一一摆放好。 “你们先下去吧。”宋时锦见状,让宫人们先行退下。 宫人们有序退下之后,宋时锦才开口询问:“阿宴怎么回来了?” 今日他应当是很忙的,宋时锦看过他的行程,午宴过后,他还要去面见各国使臣,并没有回来的时间。 黎宴将她盘起的发髻解开,柔顺的墨发飘落下来,披散在肩颈后背,他拿起梳子给她顺发,十分认真:“不想再待下去了。” 铜镜中映出两个人的身形,宋时锦端坐着,而黎宴低头摆弄着她的头发,稍稍抬眸间,两人目光交叠。 “阿宴,你不该回来的。”宋时锦微微垂眸。 想必是柳若眉的事情已经传到宴席之上了,不然阿宴不会撇下朝臣回来。 “为什么这么认为?”黎宴心情好了些许,他拿起架子上的绢布,放入舆盆中先浸湿然后又扭干净。 他来到宋时锦面前,蹲下身子替她擦拭着脸上涂抹的脂粉:“阿时真好看。” 宋时锦笑着握住他的手,可心底下却异常沉重:“阿宴,本来你” 这件事本身就是她在夸大其词、吹毛求疵,种种行径也全被朝廷命妇和官家小姐们看在眼里,所以说她并不占理。 可她要的就是这个“不占理”。 只有这样,再结合柳太后一事,柳家就会认为他们是在刻意针对,意为要将他们柳家逐一分解然后再彻底铲除。 所以,在慌乱之下,柳家必然先会乱了阵脚从而放手一搏,而柳家在情急之下所露出的马脚就是他们将其一举歼灭的契机。 若是阿宴不回来,此事就根本牵扯不到他,毕竟他当时并未在场,所以不论暗里怎么样,但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卷入其中。 这样他便不用受到后世诟病,史中也不会大肆渲染这件事情,最后也可能定性为由皇后善妒引发的祸端。 晚宴时,柳玄武若是问起来,还可以不在场为由模糊此事,毕竟他忙碌一天,两人也未曾见面,自然处理不了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从中脱身。 而原本国宴后会休沐三日,不见朝臣,即便是有要事觐见,也是单独在议事堂议事,所以就算柳玄武前来讨要说法,事情也不会闹大。 可如今他回来了,晚间还要参加国宴,若是在国宴上柳玄武提及此事,他该如何作答?在众朝臣与各国使臣面前,他又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宋时锦不相信他会不清楚这些。 擦拭干净后,黎宴站起身将帕子放回舆盆,又回到她身边握紧她的手,半蹲着,与她平视,目光深沉;“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会让你背负骂名。” “我回来只是为了告诉阿时。”黎宴搂上她的腰,将脸放在宋时锦双膝之上,似是有些委屈,但说出来的话却郑重异常,“在阿时眼里,我的名声很重要,可于我来说并非如此,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他并不在乎别人的对他的看法,也不在乎后世评说,在他心里阿时才是最重要的。 宋时锦抚着他头发的手一顿,笑容随即从唇角溢出,是她多想了,也低估了阿宴对她的感情,她忽地送了一口气,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阿宴。”她将黎宴扶起,与他相拥,在他耳边轻语,“晚时来接我,我与你一同赴宴。” 她忽然想明白了,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况且这也不是她的性情,迎难而上才是她所想所愿。 或许她会遇到所谓的表叔,可人定胜天,为什么要回避那些结果未知的事情呢? 听到此话,黎宴微微一怔,凤眸中闪过一丝奇异之色,旋即又浸满了温柔缱绻。 “好。” 正值金秋,夜幕渐沉,繁星满天,银月似盘。 保和殿外,雕栏画槛,碧玉华珠,随风飘动的层层绡纱后露出宫人有序的身形,她们端着托盘有序地跨过门槛,步入宫阙之中。 殿内云顶檀木作梁,嵌着镶金宝玉,金龙盘绕在红

木圆柱之上,端庄威严,再往下则是珊瑚珠翠等摆件,华贵无比。两侧整齐摆列的矮桌之上陈设着形状各异的翡翠盘,翠盘之上又盛着珍馐佳肴,银壶琼浆,馨香四溢。 宴席上早已坐满了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交头接耳,相互交谈,唯独坐在前列的柳玄武脸色阴沉,将这种热闹的氛围排除在外。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门口小太监的声音传入殿内。 虽然宋时锦并未被册封,可这皇后之位早已是宫中心照不宣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起身微微垂头面向殿中,待两人相携走向上座前转身站定时,众人立即面朝尊位行顿首礼:“恭迎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响彻殿堂。 接着,黎宴清冷的声音在殿内回响:“平身。” “国宴嘉辰,诚谢诸位入宫,与朕同庆盛况,共维邦国之和睦,保百姓之安康,创世间之繁华,今夜齐聚一堂,宴请各位,还请诸位落座。” 宋时锦没有侧目,唇角微抬,阿宴平日里的气场倒是与她在一起时极为不同,或许这才是帝王之势。 同一时间,得了恩准,众臣起身退回原位:“谢陛下。” 随着入座,众臣才得以上观,只见尊位之上,黎宴与宋时锦同坐,两人皆着同色系衣物,绛紫为尊,落在他们身上透出与生俱来的贵气,又带着疏离感。 方才热闹的交谈声已然不见,不多时,殿内靠两侧墙壁而坐的乐师们开始拨弄着自己的乐器。丝竹之声渐起,箫声悠扬,恰时,舞女入场,裙摆随着乐声旋动,灿若莲花。渐渐地,宴会中交谈声四起,赞颂着曲美舞妙,美不胜收。 胆大的朝臣还不忘随时关注着帝后的动态,瞧着他们神色依旧,笑声才愈发肆意,唯有两人迟迟融入不到宴会的喜悦当中。 柳玄武面色冷峻,他死死握住手中的酒杯,心里发恨,他原以为只有黎宴一人前来,没成想他还带了那女人一起,这算什么,是在示威警告么? 他心中不甘,手背上青筋暴起,但还是被他牢牢压制住了。 对面一人则收回看向上方的目光,内心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 黎宴向下瞥了一眼,微微垂眸,还是他的阿时太过耀眼。 宋时锦勾了勾他的手心,侧头轻声问道:“怎么了?”两人相握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这也方便了她的小动作。 “他们都在看你。”黎宴也侧头,与她挨得极近,在下面人看来,两人似是在交颈厮磨,十分亲昵。 宋时锦失笑,捏了捏他的手,调笑道:“小醋包。” 对于这个称呼,黎宴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阿时说得也没错,她或许不知道,她在自己这里有多重要。 宴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国使臣也相继上前朝黎宴敬酒,说着一些吉祥恭敬的话。 一人长身玉立,端的是一副风流倜傥之相,着暗红衣衫举杯朝两人走来,站定后,他先推杯朝黎宴敬去:“外臣敬东玄陛下一杯,愿东玄与北昭两国一衣带水、长治久安。”随即一饮而尽。 杯中酒空,宫人们及时为他添满,那人举起酒杯又向着宋时锦推去,与她对视,双眸含笑:“外臣再敬娘娘一杯,祝愿娘娘与陛下永结同心。”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环绕一圈后,垂眸将杯中酒饮尽。 酒罢后,他朝两人弯腰颔首后退回原坐。 与各国使臣敬完酒后,黎宴好似有些不乐,就在宋时锦想出生询问之时,黎宴反倒是先开口了。 “我不喜欢他。” 本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宋时锦却莫名知道他说的是谁,因为她注意到当时黎宴并未饮那人所敬上的酒。 她向下看去,刚好撞上了北昭使臣的目光,他朝自己笑着点头示意,宋时锦并未回应,她移开视线,与黎宴贴近:“好了,他毕竟代表着北昭,总是要留点面子的。” “嗯。”黎宴点头答应,但不经意间瞥去的目光却让那人止不住发冷。 那人心下惊诧,竟有些不安,可忽地,一道声音在殿中央响起。 众人望去,只见柳玄武跪在中间,声音哀戚:“还望陛下言明小女所犯何罪?竟由皇后娘娘发落至常安寺,导致她在途中跌落悬崖下落不明,甚至不知生死。” 他似是爱女心切,急于为女儿打抱不平,随着话音刚落,柳玄武便砰砰叩首,直至额头渗出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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