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当正午,阳光从碧纱窗照进来,整间屋子透亮光明。铜质金猊熏炉缓慢地吐出一缕香烟,淡淡的苏合香气弥漫开来。
荷香劝道:“姨娘也别气了,夫人这摆明了拿您做筏,就等着您生越姨娘的气,和她闹起来呢。您这会儿气恨,可不正合了夫人的意?”
道理陈姨娘都懂,可她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烦躁地指着案上的金猊香炉,“大热天的,你点什么熏炉?快给我灭了,看着就闷闷的难受。”
荷香连忙倒了一盏茶,揭开香炉盖子浇了下去,一边随口说:“婢子前几日还听几个仆妇嚼舌根,说自打越氏进了侯府,她在沧州府的父母兄弟便也跟着鸡犬升天。这些个平头百姓,不得势还好,一得势便飘飘然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没少做欺男霸女的事。一家子都不是东西,猖狂得无法无天。”
陈姨娘沉吟了片刻,招招手把荷香叫到近前,“你去开我的妆奁,里头有一串金丝玉玛瑙手钏,你拿出去当了,换些银两,雇个稳妥的人去沧州府一趟。”
荷香有些疑惑,“姨娘这是何意?”
陈姨娘接着说:“到了沧州府,仔细搜罗越姨娘家里人欺男霸女的罪证,再带上我哥哥的名帖,一并送到官府去。”
陈姨娘有一个同胞庶兄,读得不错,早些年中了举人,如今也在外头任父母官。
她扶了扶间的坠珠步摇,咬牙切齿地说:“她敢给我不痛快,我也不能让她安生。”
荷香重重点了点头。
“近来墨姐儿怎么样?”陈姨娘舒了一口气,揉着太阳穴问道。
“四姑娘总默默的不说话,婢子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陈姨娘按了按眉心,叹息了一声,“这丫头……”
与此同时,慈晖堂的老夫人正打量着小宋彻。宋如慧和宋如锦一双姐妹,就在一旁翻花绳玩。
越姨娘也来了。
因着上回刘氏以绿豆汤为例,给宋如锦上了一堂生动的妻妾斗法课,所以现在宋如锦一看见越姨娘,就觉得自己在看一碗绿豆汤。
“这孩子生的瘦弱,不似衍哥儿壮实。”老夫人年岁大了,眼睛不大好,凑近襁褓看了许久,才慢慢说道。
宋如锦把花绳搅得一团糟,宋如慧一边替她整理,一边搭腔道:“衍弟自小养在祖母跟前,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老夫人笑得慈眉善目,“咱们的太子妃娘娘都这么说了,那铁定是没有错的。”
现下都七月初了,满打满算,再有三个月,宋如慧就要嫁给太子了,如今正是最憧憬最羞涩的时候,最怕听别人拿太子打趣她。现在听老夫人这么说,立时面色微红,耳垂也烫了起来。
“这么说,我的彻哥儿还有个太子妃姐姐。大姑娘以后可要多多帮衬弟弟。”绿豆汤,哦不,越姨娘柔柔地说。
宋如慧抬眸看了她一眼,抿着唇没说话。越姨娘只比她大两岁,她对上越姨娘的时候总觉得尴尬。
“他算慧姐儿哪门子的弟弟。”老夫人一句话挡了回去。
越姨娘便有些讪讪。
“论起来,衍哥儿还是早产儿呢。”老夫人看够了孙儿,采杏扶着她坐回位子,“彻哥儿如今也快九个月了吧?衍哥儿九个月的时候都会说话了。”
包在大红锦缎襁褓里的宋彻又黑又瘦,小小的一团,逗他说话,他也说不出来,只能咿咿呀呀地哼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