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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冤家路窄

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桌案上的烛火闪了几下,噗一声灭了。

屋内依旧明亮,灯台上还有好几盏烧的灯烛,就放在奚泽旁边,形成一道淡淡光晕,将他笼罩其中。

曹玄坐在上首,曹铎陪坐在他侧旁,屋里很安静。

前几日曹家探子跟丢了奚泽,今日他一出现在城门口便被盯上,曹玄父子原以为有了彭长老,他必会亲自上门,没想到只齐进问了问,他身为族长不管不顾,曹玄无法,担心他再次消失,一得到消息,当即便让人请了来。

父子俩见到他真人都颇为惊讶,未料到如此年轻,暗地存了怀疑的心思,不过短短交谈之后就变了想法,曹玄官场摸爬多年,看人的本领毋庸置疑,曹铎虽经验少,却也是心思缜密之人,而今父子同力,竟无法探得他半分,只觉得深不可测,那双幽深的眼睛盯着他们时,就好像庙里那俯视众生的神像,平静的一点波澜也没有,却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曹玄表明了招揽之意,隐晦地许以诸多好处及荣耀,自以为诚意十足十,任谁都会有所动容,可是半晌过去,仍不见他做任何反应,曹玄手边的茶都已经添了两盅,他依然保持着冥想的姿势,好似周围人都不存在。

马上就入冬了,夜里凉意甚浓,曹玄渐渐坐不住,给了曹铎一个眼神,曹铎心领神会,起身去门外吩咐小厮将彭长老请来。

另一厢,洛蓉翻墙而入成功进入曹府,在夜色掩映下偷摸前行,四下查探奚泽踪迹,未有发现,却是冤家路窄,闯入了曹青鸢的院落。

曹家二姑娘奢侈是出了名的,洛蓉一向不以为意,自诩不比她生活质量差在哪,如今亲眼见到这景象,才是真的认识到何为奢侈。

花厅里放着张贵妃榻,曹青鸢倚靠在上面,四五个丫鬟随侍在侧,皆面色兴奋,细看之下,每人手上都拿了几样首饰,约莫是曹青鸢打赏的,因为夜里有些冷,她身上盖着冬季的狐裘披风,看起来像是新的,纯白的狐狸皮子,没有一丝杂质,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软塌周围摆了夜明珠用来照明,少说也有几十个,金色丝线所织的帘子低低垂着,将呼啸寒风遮挡在外,就连脚蹬,也是用了最金贵的苏锦包裹,从内而外透着一个豪字。

曹家果真是有钱。

洛蓉啧啧念叨,随即闻到食物的香气,鼻子动了动,立即分辨出是燕窝鱼翅的味道。

今日又爬山又纵马,体力消耗过大,晚膳尚未来得及用,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未看到倒罢了,眼瞧着那好吃的就在自己面前却不能动,委实难受的厉害。

洛蓉躲在花盆后面,咕隆咽了下口水,强烈进行自我谴责,族长哥哥吉凶未卜,你还想着吃!难道喜欢他只是嘴上说说,在你心里他都不如吃的重要吗?

当然不是!洛蓉一个劲摇头,再思及族长哥哥如今兴许被关了起来,不止饿着肚子,还遭了毒打,登时没了任何食欲,只想赶紧找到他。

有此一虑,动作不觉着急起来,溜走时不甚踩到了花枝,咔擦一声清晰起在寂静园子里响起。

“谁?”丫鬟历喝声随之传来。

洛蓉身子僵住,听到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过来,脑子里飞速运转,猛然感觉后面似乎有人接近,急忙转身,一双大掌捂在了她嘴上。

“嘘,”曹永嬉皮笑脸竖起食指,透过花叶看向外面。

脚步声停住,默了一瞬,丫鬟轻声道:“原来是猫儿。”

洛蓉嫌弃地去推曹永手掌,他却力道奇大,丝毫没有近日传言中的虚弱样,任凭她拳打脚踢一点用也没有,直到丫鬟离开才松了手。

洛蓉后退了几步,用手背使劲擦嘴,戒备地瞪他。

掌心湿漉漉的,虽只有片刻,但那柔软的感觉像是印在了他身上,曹永脑中不由自主幻想出一副旖旎画面,眼神晃动,微微握拳。

“蓉儿,你可是走错了地方,我房间在东边。”

“谁来找你,离我远点,”洛蓉压低声音威胁,“否则我让你躺床上永远起不来!”

“这天下……也只你有那个本事,”曹永笑容古怪,“如果是你,躺一辈子也无妨,我甘之如饴,求之不得。”

洛蓉浑身抖了下,满腹恶心,瞧着他神色不太对,又往后退了退,“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喊人了。”

“小蓉儿,你忘了这什么地方,”曹永饶有兴致地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似笑非笑道:“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你以为我们曹府是市井乡野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洛蓉神情一凛,“你想怎么样?”

“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否则你早就被护卫抓了,”曹永含情脉脉望着她,“你是曹府未来的二夫人,提前熟悉熟悉自家宅邸,也是无可厚非的。”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洛蓉撇撇嘴,“不是病的快死了吗,何必辛苦吊着,早咽气早解脱啊。”

曹永笑容敛去,面容在月色笼罩下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声音蓦地沉下来,“做梦吗?那你来我梦里做什么?”

洛蓉心中一紧,未等开口,就听嘈杂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循声看去,发现一白胡子老头边嗅边朝花厅方向而去,后面呼呼啦啦跟了一群丫鬟护卫,却无人敢阻止。

曹青鸢闻声坐起,神情不悦,命小莲去查看,金丝帘帐刚刚撩起,老头就闯了进去,目光精准地定在食案上,乐不可支直奔过去,端起精致玉碗稀里哗啦吃起来,边吃还边嘟囔,

“果然在此,我这鼻子从未错过,好吃好吃……”

曹青鸢脸色阴沉,旁边丫鬟立马冲上去训斥,老头不为所动,自顾吃的畅快,随他而来的人一个个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府里人素来晓得这二姑娘的脾气,得罪了她就没好日子过,领头那护卫犹豫了再犹豫,方鼓足勇气上前两步禀报,“姑娘息怒,这位老先生乃大人请来的贵客,命我等好生看护……”

“嘁,”曹青鸢面露不屑,“也不知从哪个山沟沟来的穷鬼,也就爹心善,好意收留,竟还真以为自己是贵人了。”

“就是,你看他那样子,与街上乞丐有何区别,”小莲附和道,眼中满是厌恶,老头仍是不搭理,嘴里吃个不停,像是未听到般。

丫鬟想来是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长者,气急之下将碗碟一把夺来,盛气凌人道:“此碗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嵩绘瓷,整个金陵城只我家姑娘有,你这癞老头凭什么敢擅用!还有……此处是我家姑娘闺阁,你怎能随意乱闯!”

“不就是个破碗吗,”老头翻了个白眼,抓起酒壶直接就着壶嘴抿了口,眉头一皱,随手朝后一扔,“这也叫酒?太难喝了!”

那酒壶呈抛物线划过暗沉夜空,精准地砸在了未来得及避开的曹永额头上。

“啊……”曹永闷哼了声,捂着额头蹲在地上,花厅里的人听到响动,护卫呼啦围上来,拔刀冷喝,“什么人,出来!”

曹永捂着左半边额头,连忙出声,“是我是我……”同时起身,有意无意地将看好戏的洛蓉挡在后面。

“二哥?你怎么在这儿?”曹青鸢疑道,朝前走了两步,忽然脸色大变,“洛蓉,她是洛蓉!”

听到那声洛蓉,白胡子老头往嘴里塞鱼翅的动作顿住,眸光微闪,透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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