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早早挑了像样的红薯干用油纸包起来,一路小跑着上前递到坐在车沿上的云珠手里,“拿回去做个零嘴儿,你且安心,你姐夫说分你三成利润,我定帮你看好了!”
云珠一面默认一面笑话她,别让人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了,完了又告诉她炕头上放了二两银和一包,小心不要丢了,照顾好自己。
赵三一听银子,急三火四的要将她从车上拉下来,满脸都是妹妹掏钱养自己的局促,又是转身喊刘平快把炕上的东西拿出来,又是上前拉住马车沿不让多官起车。
因着担心左邻右舍听见银钱变得敏感,于是压低声音怒吼道:“你胡搞些什么?我如今没有钱处,你在那里头,更需要银钱傍身,有道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该的钱你别吝啬,下来!我给你拿回去!”
云珠不愿同她多做拉扯,于是同多官打了个眼色,扣着赵三的手臂一推,高声道,“不必送了,回罢!”随后马儿便嘶的一声长啸,车子轱辘轱辘的向前行进起来。
赵三又是跛脚,又是瘦弱,哪里有吃了一年多饱饭的云珠力气大?这一推,见着马车动起来,她自是不敢乱追,片刻后刘平提着一个红纸包出来追上前,扶着气喘吁吁的赵三,夫妻两个只看见车子的尾影。
“叫你快些!叫你快些的!”赵三看着那个红纸包,以及封口处压着的一粒碎银子,扬手拍打在刘平的肩膀上,越想越难受,不多时就噫噫呜呜的在道边就哭了起来,哭腔嘶哑道:“她才七岁啊!”
全然忘了自己也不过才十三岁。
眼见车子走远,又有左邻右舍探头查看,刘平忍着无措打了个招呼,火速拉着赵三进了院子,夫妻两个对坐好一会子,赵三才止住了哭声。
刘平趁热打铁,恨不得指天发誓,又搂又劝道:“姨妹看着是个有成算的,我适才看见银子,也想着还她。咱们虽穷,却没到打妹妹秋风的时候,可你也听六儿说了,兵贵神速,想赶紧将市场拿下来,咱们缺钱呀!
我同你保证!这二两银子,我便是节衣缩食,来年也定然翻倍还她!莫哭了行不行?回头隔壁狗蛋子该笑话你了……”
刚豪迈掏了二两银子的云珠此时正在马车上肉痛,乍一听刘平说三成利入股,一时热血沸腾就忍不住做起了天使投资人,现在冷静下来才开始想,若是亏了,那就是自己一年白干……
寻常二两银便是打水漂也能听个响儿,可做生意却是杯水车薪,真碰上运道不好,那是连个泡儿都不会冒。
正心痛间,马车停下,就见晴雯捧着个红底洒金的锦盒要往车上来,晴雯面上春风如意,想来是买墨十分顺遂。车厢内比起出门时宽阔许多,云珠接过锦盒,又见晴雯递过来一个油纸包。
“喏,松子,特地给你留着的。”递过来锦盒与包,然后转身同多官嘱咐道:“等上片刻,珍珠适才回去取东西了,马上就过来。”
“真香!”云珠闻着香气,短暂的忘记了二两银子。
抬手毫不客气的接过松子,晴雯不是缺钱的主儿,她一个月月钱足有一吊钱,比自己多了两倍还有余,再依着二人的交情,吃她几两松子,不过分。
多官将马车赶到路边僻静处,云珠搁置好东西后好奇问:“不是买墨?怎的还有时间去买松子?”
西大街食肆不多,净是些人雅士的聚集地,开的都是茶馆铺这样风雅的店铺,想要买松子,可是不容易。
“等你们的时候同你珍珠姐姐去了趟茶馆,脚都要走断了!不过今日可是奇了,你猜猜遇上了谁?”晴雯容貌极盛,这等兴冲冲的娇俏模样更是让人心神荡漾,饶是同为女子,云珠也忍不住将眼睛贴在她脸上。
“谁?”她讷讷问。
“你定猜不到,今日竟遇上了薛大爷,这墨还是他让与我的,倒是比平时生生便宜了二十两银子!怪哉,素日最恨读的薛大爷竟在斋里见到了。”晴雯手里把玩着锦盒,嘴里兀自噼里啪啦的说道,却让云珠心生疑窦。
府中采买自来有专门的人手,让小丫头出门采买的几乎都是些府中没有的新奇玩意儿,譬如这劳什子限量徽墨,饥饿营销做到国公府少爷的头上,足可见雪斋身后站着更大的老板。
“确实是巧,薛大爷买下这墨赠你的不成?”
听了这话,晴雯摇摇头:“怎会?因着那雪斋的墨头儿是薛大爷的友人才肯便宜的,可二十两银也不是小数目了,平常人家一年的嚼用也就够买这墨,哪能平白让薛大爷破费?”
墨头儿就是制墨人的统称,雪斋向来严苛的定价肯为墨头儿破例,足见那墨头儿与薛大爷交情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