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卿,外面传的那些话你可听说了?”宁无恨双手背于身后,表情凝重。
宁负卿早有料到叔父要说什么,对答如流:“略有耳闻,不过无稽之谈,叔父也当真了?”
宁无恨意味深长地打量眼前一派恭敬无辜的人,觉得恨铁不成钢。
他这个侄子,自小在一众同龄同辈兄弟姊妹里一骑绝尘,品貌学问武功才情无一不佳,连铸剑家业都颇具天赋,族中耆老提及他时个个赞不绝口。
唯独一件事上,拖拖拉拉!
“自然不信。”他话锋一转,“可若非你至今没有成婚,又何至于冒出这等荒谬的流言蜚语?”
“阿卿,你也不小了,你父亲像你这般岁数都把你生出来了。”
其实宁无恨这话说得还算委婉。
事实上,宁家嫡系一支在成家一事上相当扭捏,宁负卿的父亲二十四岁成家的时候,同岁堂兄弟的孩子都已经在家塾读了好几年了。
现在看宁负卿不仅超越他父亲,还遥遥不见终日,宁无恨急得天天在风起殿跳脚。
现在借此契机,他又顺势重提。
“未立业何以成家,侄子不急。”宁负卿用老一套搪塞,想将这事轻飘飘揭过去。
可宁无恨这次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我替你物色了几个大族之女,个个堪为当家主母,过些日子你见见。”
“叔父,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宁无恨冷哼一声,“你有情,你看人家有意吗?”
据理力争的话语被堵了回来,宁负卿沉默地低下头,任由情绪淤积在内里横冲直撞。
瞧他失魂落魄,宁无恨也于心不忍。
但作为宁家的家主,开枝散叶绵延子嗣亦是他的职责,无法网开一面。
“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我就请人来。”
宁负卿走出风起殿时,屋外阳光明媚,同他的心境截然不同。
直到他看见喻从意。
她侧坐在殿前石凳上,似披一层神光,正望着不远处玩闹的两个小弟子,唇角勾起了浅淡的笑意。
宁负卿很少见她笑。
但他觉得,喻从意无论笑不笑,都好看。
他刻意放缓了步子,压低了脚步声,想悄悄走到喻从意身后。
还剩三步的距离,她却突然回头,眸里的笑意都未收回,若这灰暗天地中唯一的春色,直直撞进宁负卿眼里。
他一怔,她浑然不察:“挨完训了?”
“在等我?”宁负卿没有回答,抬手摘去不知何时落于她肩头的一片枯叶,期待一个答案。
即使他知道,他等不到。
不想喻从意难得大方:“嗯,在等你。”
四个字,哪怕不懂医术,宁负卿也知道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以前堂兄弟间一同读,也会在课间流传从小商小贩那儿淘来的话本,背着长辈们偷看。
宁负卿不参与,不阻止。
可那些兄弟们看不上他死读的作派,一日趁他不在,偷偷往他正在看的典籍里头塞话本。
等他一打开,香艳绝伦的画面跃然入目,寂静的课室爆发出一阵哄笑,又在看到他面无表情后戛然而止。
“阿卿,你不会给吓傻了吧?”他前桌的堂兄嬉皮笑脸地探过头来,看好戏地等他出丑。
宁负卿只是微微抬眼:“无聊。”
他是真的觉得无聊。
所有人都以为他克己复礼,只看那些之乎者也。
其实坊间流传的话本他也看过许多,看完后并不理解。
话本利用缠绵悱恻的字,翻来覆去刻画滔天情海,想证明主人公之间情深不寿。
可归结起因,往往是各种场合的惊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