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孙府沐浴更衣,孙景竹亲手给绛恩上了药才安下心来。
绛恩思绪烦乱,身体明明已经困乏到极致,脑子却比平常还要清醒。
她现在躺在软床之下,盖锦被洗热水,那她师父呢?
绛恩睡不着,孙景竹一颗心吊在妻子身上,自然也无法入眠。
两人背对背躺在睡了许多年的床上,房内昏暗,只余月光。
不知过了多久,绛恩轻轻开口:“景竹,你睡了吗?”
“……没有。”
“我想了想。”绛恩顿了顿道,“我们还是……”
“我们之间,没有和离,只有丧夫。”
绛恩一下坐了起来,忙呸了两声道:“为什么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难道和离就很吉利?”孙景竹也坐起身。
他的眼睛在暗色中显得格外明亮,甚至带着一丝恳求:“绛恩,你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推开我?”
绛恩垂下眸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能道:“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很自私。”
“景竹,你是个很好的人。”
“但在见到师父之后,我的心还是会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为他难过,为他着急。
为他心动。
年少时的不可得,因为自己的缘故变得面目全非。
可久别重逢,便惹她少女心事重新翻涌,寥寥片刻相处,她就能确定。
他还是他。
“绛恩。”孙景竹逆着光,身披月色,无意泄露了他几分原本掩藏起的脆弱,“我在你心中,一点都比不过他吗?”
“景竹,不是的。”绛恩慌忙地抓住他的手解释,“你很好,非常好。我原本抗拒父母之命,媒妁之约,但能遇到你,我很高兴。”
“可这份后来相敬如宾,比不过你自己选中的那个人,对吗?”孙景竹问。
绛恩没说话,算是默认。
事到如今,她能说出口的,也只有一声“对不起”。
“不要和我说对不起,你从没对我隐瞒什么,不是吗?”
其实孙景竹并非不能理解她。
就像他也如她一般,固执地选中了一瞬的心动,非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但是,如果我一个人比不过你那位师父的话。”孙景竹低声道,“加上璋儿呢?”
“我们两个在你的心里的分量,也不及他一人吗?”
绛恩愣在原地,孙景竹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拷问她的心。
他们两个人的分量,也不及师父吗?
如若是少女时期的绛恩,一定会大言不惭地说:“哪怕拿全世界来换,我也只要师父。”
可现在,她有自己的家庭,并在这条既定的轨道上走了那么多年,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她不再是一个人,也没办法说出那样天真的话了。
孙景竹察觉到绛恩的动摇,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他轻轻环抱住她:“我不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
“宁夫子说,他明日就要离开洛京了。我提出送他一程,我们一起去吧?”
“师父明天就要走?”绛恩听到后有些慌乱,下意识推开孙景竹。
孙景竹却不肯松手:“有些事情不是两个人能决定的,非要三个人一起解决不可。”
感觉到怀里的挣扎越来越轻,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阿娘……”软软糯糯的一声响起,二人一同朝大门看去。
不知何时门开了条小缝,孙则璋探头探脑地站在那儿,朝里面张望。
绛恩忙下床去抱他:“怎么过来了?”
“想阿娘了,想和阿娘一起睡。”孙则璋抱着绛恩的脖子趴在她肩头,小心翼翼问道,“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