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当空,拉长了宁无望月下略显孤寂的身影,轻描淡写地两句话就将这份世难容的情感笼罩在黑暗之中。
喻从意费力许多力气,才唤醒自己僵硬在原地的双腿,朝着那个事到如今还装作风轻云淡的男人走去。
她蹲下,将怀中的斗篷捧到宁无望面前:“宁三叔,同我走吧。”
“济生门就在关中,虽不及当年济世门的规模,护您一个还不成问题。待养好伤、看好病,您照样可以行走江湖,像年轻时那样……”
“或者。”喻从意一顿,试探道,“您想回铸剑山庄吗?”
宁无望眯眼,费力地想在喻从意脸上找到记忆里那个小家伙的影子。
他总记得,喻宝儿是个不输绛恩的混世魔王,仗着喻君成狐假虎威,爱笑敢闹。
怎么也变成这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了呢。
斗篷不轻,宁无望接过时手臂沉了一下,才将它搂在左臂臂弯里:“铸剑山庄我是回不去了。至于行走江湖……”
他伸出右手:“小宝儿,来。”
喻从意握住宁无望的手,轻轻一压就将宁无望的手掰到了下去。
“您,不用劲吗?”
“我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了。”宁无望语气轻松,眼底翻涌的悲凉在月色的照耀下无处遁藏。
“好宝儿,我已经拿不了剑了。”
喻从意双手握上宁无望的右手,强行往反方向掰去,摆出宁无望扳手腕赢了的模样:“宁三叔又逗人玩,这不是赢了吗?没事的,我现在医术不比我师父差,这点小事肯定……”
她声音越说越小,不知是不是夜里太凉,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发颤:“……我一定给您治好。”
“同我走吧,求您了。”
宁无望长叹一声:“你也觉得我该离开了吗?”
“……是。”喻从意艰难道,“您和绛恩同在洛京,若再有什么意外,难免叫她发现您。见您过得不好,她必然是不顾一切也要来找您的。”
“都是一人倒罢,可她已经有家室有孩子了……”
宁无望默然,显然也赞同喻从意的话,半晌才自嘲笑道:“你说得对,是我太自私了。”
喻从意并不认同他的话,她清楚他留下的目的是什么。但也没去反驳。
她伸手想扶宁无望起身,顾忌他的右手只得转侧到另一边:“我先带您回去。”
“宝儿。”宁无望打断了她,“再给我一些时间。”
“到上元节就好,上元节后,我就随你离开,到时候一切听你的。”
喻从意见他心意已决,思虑再三也只得松口,嘱咐道:“照顾自己身体,不许失踪,不许不见我,至多到上元节。”
“好好好,我们小宝儿现在果然有大人样子了,你师父看到肯定很高兴。”宁无望温声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三叔!”喻从意到底拿这个长辈没办法,又绞尽脑汁地说了许多,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待她走远,宁无望望着远处树后影影绰绰的身影,笑道:“小家伙,再不走可就赶不上你师父之前回去了。”
那人身形一晃,旋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宁无望仰头望着月色,这样以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似乎终于要结束了。
想起白日见那二人并肩而立的模样,他额间隐隐作痛,怅然地自言道:
“小宝儿,休要重蹈覆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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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一过,洛京城家家户户熄了烛灯,陷入梦乡。
忠肃侯府也不例外。